碗子山,死一般的寂静。
浓稠的血腥味和狂暴妖力对撞后的焦糊气息混杂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压得所有幸存者心头沉甸甸的。
奎木狼跪在原地,身体不再剧烈颤抖,但那压抑到极致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呜咽,却比之前的疯狂咆哮更令人心悸。
他死死攥着那片金色鲤鱼鳞,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鳞片尖锐的边缘甚至刺破了他的手掌,丝丝金色的血液混合着暗红的妖血缓缓滴落。
白骨夫人那清晰冰冷、却又字字泣血的分析,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一层层剖开了残酷的真相,将血淋淋的现实硬生生塞进了他几乎被悲痛和愤怒烧毁的脑壳里。
栽赃……嫁祸……借刀杀人!通天河!鲤鱼精!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上。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
那双猩红疯狂的眼睛,此刻血色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痛苦和一种被巨大愚弄后的绝望。
他视线扫过昏迷不醒、伤势恐怖的奔波霸,扫过周围那些惊魂未定、带着恐惧和复杂眼神望着他的碧波潭小妖,最后落回到手中那枚冰冷的、散发着仇敌气息的鳞片上。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逻辑,所有的疑点……在这一刻,终于冲垮了他自欺欺人的壁垒。
真的……不是他们……
自己……竟然真的成了仇人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呵……呵呵……哈哈哈……”
奎木狼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一开始很低沉,带着哭腔,继而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悲凉,笑得他浑身都在发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那眼泪却是浑浊的血色!
他猛地止住笑声,挣扎着站起身。
他的身体依旧不稳,妖力混乱不堪,但他强行挺直了脊梁,尽管那脊梁仿佛随时会被无形的重压折断。
他抬起头,不再看地上的霸爷,也不再看周围的妖兵,而是将那双流着血泪的眼睛,死死盯向了那高高在上、仿佛永恒不变的苍穹!
盯向了西方那佛光普照之地!
“天——庭——!”
他发出的不再是咆哮,而是一种从肺腑最深处挤压出来的、嘶哑到极致的呐喊,声音不大,却充满了穿金裂石的怨恨!
“灵——山——!”
他猛地将手中的金色鳞片狠狠摔在地上,仿佛摔碎了某种信仰!
“哈哈哈!好!好一个天庭!好一个灵山!”
他仰天惨笑,声音如同夜枭啼哭,令人毛骨悚然,
“这就是你们标榜的天条?!冰冷无情,顺者昌逆者亡?!这就是你们宣扬的慈悲?!表面普度众生,背地里纵容手下行凶,算计同道,视生灵如草芥筹码?!”
“我奎木狼!堂堂二十八宿之一!位列仙班!享人间香火!只因动了一丝凡心,恋了一尘世情缘!便被你们视为悖逆!视为罪孽!百般胁迫操控!如同提线木偶!连下界为妖,都不得自由!依旧要受尔等摆布!成为你们那狗屁取经路上的垫脚石!哈哈哈!好一个神仙!好一个正果!”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云层,看到了那凌霄宝殿上的冷漠注视,看到了那雷音寺中的宝相庄严,字字血泪,句句诛心!
“我妻百花羞!她何错之有?!她前世不过是披香殿玉女,今生不过是凡间一公主!她只想与所爱之人相守!她何错?!我儿!他们又何错之有?!稚子无辜!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世界!竟……竟也沦为你们仙佛争斗的棋子!死得如此不值!如此凄惨!!!”
说到孩子,他的声音再次哽咽,巨大的悲痛几乎将他淹没,但他强行支撑着,将那滔天的恨意继续倾泻向苍穹!
“还有你!净土观音!还有你那该死的金鲤鱼!披着佛门慈悲的外衣!行此卑劣歹毒、猪狗不如之事!杀妻戮子,嫁祸栽赃!灵山?!这就是灵山?!藏污纳垢,虚伪透顶!我呸!”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将这泣血的控诉狠狠砸向这看似光明、实则黑暗的天地!
整个碗子山,只剩下他嘶哑而绝望的声音在回荡。
霸爷团队的所有人,从白骨夫人到最底层的小妖,都默然无声。
一股寒意,伴随着无边的愤怒,在所有妖兵心中蔓延。
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们所要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庞然大物,是怎样的冰冷与虚伪。
奎木狼发泄完毕,身体晃了晃,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被小妖们小心翼翼扶着的、依旧昏迷的奔波霸,脸上露出一抹极其复杂、惨淡的笑容。
白骨夫人警惕地上前一步。
奎木狼摆了摆手,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死寂:
“不必戒备了……奔波霸……呵,或许该叫你一声……霸爷?”
他顿了顿,惨然道:
“联手报仇?不必了……多谢你们……告诉我真相。但我的路……只能我自己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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