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站在湖心岛边缘,脚下的黑色湖泊已彻底归于平静,如同一面沉睡的墨镜,倒映不出任何光影。风依旧未起,可他的衣袍却无端猎猎翻飞,仿佛体内有某种古老的力量正在苏醒,与天地共鸣。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朝上,神戒静静悬浮其上,金光内敛,宛如一轮微缩的日轮。那曾缠绕命锁的黑曜石链已然崩解,七颗情绪心脏虚影尽数熄灭,只余下三道篆文残痕在戒面流转,最终化作一道极细的金色纹路,深深烙入戒体深处。
第三关——“心渊回响”,已破。
而此刻,他的灵魂不再残缺。万千自我融合之后,并非简单的叠加,而是如江河汇海,百川归一。那些懦弱、疯狂、冷漠、深情、挣扎、执念……所有被否定的“我”都成了他的一部分,不再是负担,而是基石。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左瞳星河流转,右瞳深渊沉寂,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在他双眸中交织平衡,宛若宇宙初开时的混沌与秩序并存。
“走吧。”他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凌霜紧随其后,寒枪横握,眉宇间杀意未散。她望着叶尘的背影,心中竟生出一丝陌生感。眼前的男子,依旧是那个她一路追随的叶尘,可又仿佛完全不同了。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厚重与深邃,让她几乎不敢直视。
“你变了。”她低声说。
叶尘脚步微顿,没有回头:“我只是终于看清了自己。”
两人踏上通往光柱的道路,脚下大地无声裂开,浮现出一条由古老符文铺就的阶梯,蜿蜒向上,直通天际。那道通天光柱愈发清晰,其中倒悬着一座巨门,门框由不知名的黑色金属铸成,表面布满扭曲的封印纹路,似龙蛇盘绕,又似星辰排列,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苍茫气息。
越是靠近,压迫感越重。凌霜额角渗出冷汗,每走一步都如负千钧,体内灵力运转滞滞,仿佛这方空间本身就在排斥她的存在。
忽然,一层淡蓝色的符文屏障自地面升起,拦在她面前。
“停。”盲女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缥缈如烟,“此门之路,唯‘不归者’可踏。你尚有牵挂,不得同行。”
凌霜怒目:“什么叫牵挂?我一路护他至此,生死相随,难道还不够资格?”
“正因生死相随,才非不归。”盲女轻叹,“你心中仍有执念,仍有退路。而此门之后,无归途,无因果,无来生。唯有断尽前缘、斩却执念之人,方可踏入。”
凌霜咬牙,手中寒枪猛然刺向屏障,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整个人踉跄后退数步。
“叶尘!”她嘶声喊道,“你要一个人进去?!”
叶尘停下脚步,转身望来。他的眼神平静,却深不见底。
“如果这是宿命,我必须独自面对。”他说,“你已经陪我走了太远,接下来的路……我不知能否回头,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我不想让你等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你凭什么替我决定?!”凌霜红了眼眶,“你以为只有你能牺牲吗?我也能!我也愿意为你赴死!”
叶尘沉默片刻,终是轻轻摇头:“真正的牺牲,不是死,而是活着。如果你还愿意等我……那就替我活着,替我看着这个世界,是否真的值得我去改变。”
话音落下,他不再犹豫,转身迈步,踏入光柱之中。
刹那间,天地失声。
凌霜只觉眼前一花,叶尘的身影已被光芒吞没,连同那扇倒悬于天际的巨门,一同隐入虚空尽头。她扑到屏障前,手掌贴上冰冷的符文壁,泪水无声滑落。
“你一定要回来……哪怕你不记得我,也一定要回来……”
而在光柱之内,世界早已颠倒。
叶尘仿佛行走在一条逆流的时间长河之中,四周光影交错,无数画面如走马灯般掠过:他曾跪在林清雪坟前发誓复仇;他曾于玄冥渊底斩杀仇敌,血染长空;他曾站在九重天阙之上,俯瞰众生,眼神冷漠如神明;他也曾在某个雨夜抱着一具冰冷尸体痛哭失声……
这些记忆,如今已不再割裂,而是如丝线般编织成一张完整的命运之网,将他牢牢缠绕。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眼前,是那扇巨门。
它倒悬于虚空,门扉紧闭,高达千丈,通体漆黑如墨,唯有中央镶嵌着一块椭圆形晶石,色泽暗金,隐约可见内部有脉络跳动,宛如一颗沉睡的心脏。
门上刻着一行古老文字,笔画扭曲如蛇形,却让叶尘心头猛地一震——
**“持戒者归来,宿命之门启。”**
他伸出手,指尖尚未触及,整座巨门便开始震动。封印纹路逐一亮起,如同苏醒的血脉,一圈圈扩散开来。那块晶石也骤然明亮,释放出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光辉。
就在此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叶尘猛然回头。
烟雾缭绕中,一道素白身影缓步走出。青丝垂肩,白衣胜雪,眉目如画,唇角含笑,仿佛自记忆深处走出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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