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天,风如刀割。
叶尘自第四高台的废墟中走出,残戒静静戴在指间,戒面之上那道新浮现的纹路正微微发烫,仿佛有生命般指引着前方。他没有回头,身后那座曾见证他心魔破灭、道心重塑的黑色石台,已然缓缓沉入荒漠深处,如同被时间吞噬的古老墓碑,只留下一圈圈扩散的涟漪状裂痕,在沙地上悄然消散。
天地寂静,唯有风声呜咽。
可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他踏出百丈之遥时,原本灰蒙蒙的天幕忽然一暗,空气像是凝固的血浆,沉重得让人呼吸艰难。远处的地平线开始扭曲,一道猩红雾气自四面八方涌来,如同无数条垂死巨兽喷吐的毒息,迅速将整片荒原笼罩其中。
“嗯?”叶尘脚步一顿,眉心微蹙。
残戒骤然震颤,戒面上的金丝流转速度加快,竟隐隐泛起一丝警兆般的灼热。他抬手按住额头,识海中的双蛇图腾缓缓睁开金瞳,扫视四周——可这血雾诡异至极,竟能模糊神识感知,仿佛一层无形的膜,隔绝了真实与虚妄的界限。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瘴气……”他低声自语,“是‘怨念’凝聚而成的魂瘴。”
话音未落,耳边忽响起低语。
起初只是细碎呢喃,像是风吹过枯骨缝隙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声呼喊从四面八方传来,层层叠叠,汇聚成潮:
“叶尘……你杀了我……”
“你不配活着!你夺走我的一切!”
“那一剑……是你亲手斩下的吧?你还记得我的脸吗?!”
无数面孔在血雾中浮现,或狰狞、或悲愤、或哀怨,皆是他在过往征途中所斩杀之人——北域蛮族的祭司、妖殿伏击他的刺客、南荒叛军统领、还有那位临死前仍怒吼“我族必报此仇”的异族战将……
他们的残魂并未彻底消散,而是被某种力量牵引至此,化作这片血誓回响的核心。
叶尘立于风沙中央,衣袍猎猎,目光冷峻如铁。
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幻境攻击,而是一场来自命运本身的审判。这些灵魂,并非无端纠缠,而是他一路走来,以剑开路、以血铺途所留下的因果烙印。如今,第五高台尚未抵达,这一关却已提前降临——它要逼他直面自己内心最深的阴影:**你杀人无数,可曾后悔?**
“后悔?”叶尘冷笑一声,声音不高,却穿透血雾,“若每一次出手都要犹豫是否该杀,那我早该死在青崖村外的雪夜里。”
他缓缓抬起右手,残戒金光微闪,体内灵力奔涌,欲以纯粹力量破开迷障。
然而就在此刻,血雾猛然翻腾,一道高达十丈的身影从中踏出!
铠甲破碎,左肩插着半截断枪,右眼空洞流血,唯有一只独目燃烧着滔天恨意。那是一名异族战将的幻影,身披赤铜重铠,背负断裂战斧,每一步落下,大地都为之震颤。
“叶尘!”其声如雷,震荡识海,“那一夜,你在断龙岭上斩我十七剑,最后一剑刺穿我喉骨时,我说过什么?”
叶尘眸光微动。
记忆翻涌——那一战发生在三年前,彼时他初入灵海境,为夺一枚古令闯入北疆禁地,遭遇这位号称“赤焰王”的异族统帅。对方力大无穷,战意冲霄,鏖战三日方败。临终前,那人跪地不倒,指着他的鼻子,嘶吼道:“你今日杀我,他日必被万千亡魂索命!我不惧死,但我诅咒你——永生不得安宁!”
当时他未放在心上。
可此刻,那诅咒竟化作了现实!
“你说过。”叶尘平静开口,“我还记得。”
“那你可曾惧怕?”战将怒喝,手中虚幻战斧凝聚成型,烈焰缠绕,“你可曾在深夜惊醒,听见我的呐喊?你可曾梦见我妻儿跪在我尸身旁痛哭?!”
叶尘沉默片刻,忽然摇头:“我没有梦见过她们。”
战将一愣。
“但我梦见了母亲。”叶尘声音低沉下来,“梦见她站在火中,问我为何不回头。我也问自己,如果那一夜我不是逃出生天,而是留下来拼命,是不是就能救下一个人?哪怕只是一个老人、一个孩子?”
他抬头,目光如剑:“所以我选择了变强。不是为了快意恩仇,不是为了称雄天下,而是为了有一天,当我再面对那样的选择时,我能说——这一次,我可以全部救下。”
“可你还是杀了我。”战将低吼,“你明明可以封印我,可以俘虏我,可你选择了斩草除根!你说这是乱世法则,可你心里清楚,你也享受那种掌控生死的感觉!”
叶尘眼神一寒。
“不错,我享受。”他坦然承认,“享受的是不再无力的感觉。享受的是终于能用自己的手,决定谁生谁死,而不是像小时候那样,只能躲在尸体堆里听着敌人狞笑!你说我冷血?可正是你们这些人,一次次教会我什么叫无情!”
轰!
话音落下,识海之中,双蛇图腾骤然旋转,金瞳爆睁,一股炽烈之意自丹田升腾而起——那是源自灵魂本源的火焰,名为**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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