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思考“召唤”背后的深意,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老人那骤然绷紧的身体和急促的手势,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追兵来了!
陈萱一把架起林海,几乎是半拖半拽地跟着老人,冲进了前方一片更为茂密的针阔混交林。脚下的腐殖层厚实而湿滑,跑起来深一脚浅一脚,林海受伤的身体成了巨大的负担,每一次颠簸都让他左臂传来钻心的痛,眼前阵阵发黑。
老人的速度快得惊人,他不再选择易于隐藏但速度缓慢的路线,而是近乎直线地朝着山坳方向冲刺,仿佛在与死神赛跑。树枝抽打在脸上、身上,火辣辣地疼,但谁也顾不上。
跑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林海的呼吸已经如同破旧的风箱,脸色惨白如纸,几乎完全依靠陈萱的支撑和意志力在移动。
“不行……他撑不住了!”陈萱喘着粗气,对前方不远处的老人喊道。
老人猛地停步,回头看了一眼林海的状态,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焦躁。他迅速环顾四周,指着右前方一处被几块巨大岩石半包围着的、长满蕨类植物的低洼地。
“那里!快!”
三人刚踉跄着冲进岩石的遮蔽范围,身后远处就隐约传来了踩断枯枝和衣物摩擦灌木的声响,距离比他们预想的还要近!
陈萱将林海小心地放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岩石后面,自己则和老人一左一右,伏在岩石边缘,紧张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林海靠在冰冷的石头上,大口喘息,汗水混着泥土流进眼睛,涩得生疼。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侧耳倾听。除了他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那追近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压低的、短促的交流声,用的是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语调冰冷而高效。
是“蝰蛇”的人!他们果然像跗骨之蛆,甩不掉!
就在这时,林海突然感觉到左臂伤口深处,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什么东西在蠕动的麻痒感!这感觉转瞬即逝,却让他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不是疼痛,是那种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动感!难道……菌丝并没有被完全清除?还是在身体极度虚弱下,又开始复苏了?
他猛地低头,隔着粗糙的布条看向自己的左臂,心脏几乎停跳。
几乎在同一时间,岩石外侧的老人和陈萱也看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就在他们藏身之处不远,一株半枯死的树干底部,以及旁边几片巨大的蕨类植物叶片背面,那些原本只是零星存在的灰白色菌斑,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鼓起、蔓延,像是被注入了一种无形的生命力!菌斑表面分泌出极其微量的、在昏暗光线下几乎难以察觉的湿滑反光,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腥气味,似乎也浓郁了一丝!
它们……像是在“苏醒”?是因为追兵的靠近,还是因为他们三人的到来,惊动了这片土地上沉睡的“东西”?
老人脸色剧变,猛地回头看向林海,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住他被包裹的左臂。
林海对上父亲的目光,瞬间明白了那眼神里的含义——你体内的东西,在和外面的这些东西共鸣?!
陈萱也意识到了情况的诡异和危急,追兵将至,而这片土地本身也开始变得危险!
“沙沙沙——”
脚步声更近了,几乎已经到了岩石带的外围,甚至能听到枪械保险被打开的轻微“咔哒”声。
而脚下,岩石缝隙里,一簇原本不起眼的、颜色黯淡的真菌,伞盖正在缓缓张开,露出底下更加诡异的、带着细微脉络的菌褶……
内忧外患,瞬间将三人逼入了绝境!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对着陈萱和林海,做了一个极其冒险的手势——指了指侧面植被更茂密、但地势更陡峭的下坡方向,然后用力一挥手!
突围!趁追兵被这些突然活跃的菌类吸引注意力的瞬间,冲出去!
没有时间犹豫了!
陈萱一咬牙,猛地拉起林海。林海也拼尽最后力气,用木棍撑地,跟上她的步伐。
老人低吼一声,如同矫健的山豹,率先从岩石另一侧冲出,没有直接攻击追兵,而是用手中的树枝狠狠抽打在旁边一片正在蔓延的菌斑上!
“噗!”一声轻微的、如同熟透果实破裂的声音响起,那菌斑爆开一小团灰白色的孢子粉雾!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果然吸引了逼近的追兵的注意,几声短促的惊疑从那个方向传来。
就是现在!
陈萱搀着林海,顺着陡坡,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下冲去!荆棘划破了皮肤,碎石硌伤了脚底,但谁也顾不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
身后,传来了几声压抑的咳嗽声,以及更加混乱的脚步声和低吼,似乎那些突然活跃的菌类,给追兵造成了一些麻烦。
但这麻烦能持续多久?
三人不敢回头,拼命向下,将那片仿佛活过来的恐怖山林,以及紧追不舍的死亡阴影,暂时甩在了身后。
而林海左臂伤口下,那细微的蠕动感,如同附骨的诅咒,提醒着他,真正的危险,或许不仅仅来自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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