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引池并非人间凡水汇聚之地,它更像一座活着的熔炉,一个被无形巨手掌控的、缓缓运转的炼狱核心。
池壁是某种近乎纯黑的物质,非石非玉,冰冷坚硬,触之如万载玄冰,却又在深处透出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暗红脉络。这些脉络并非静止,如同休眠火山下涌动的岩浆,带着一种庞大而古老的呼吸节律。池内并非清澈之水,而是浓稠、沉重、散发着奇异光芒的“源液”。它介于液态与胶质之间,呈现出一种不断变幻的、令人不安的金红色泽,仿佛熔化的星辰之血,又似凝固的晚霞被强行搅动。
凌烬的身体,连同其他飞升者的躯壳,正被这粘稠的金红源液彻底浸没,如同被投入太上老君炼丹炉的孙猴子。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力量,如同最精准也最冷酷的天地法则本身,从四面八方、从每一寸浸没的肌肤、每一个张开的毛孔,蛮横地侵入、挤压、渗透。
这力量并非烈火,却带来远超烈火的煎熬。它像是无数根无形的、烧红的钢针,从微观层面刺入每一个细胞,强行撬开生命最核心的闸门。凌烬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蕴藏的、历经千难万险飞升后得以升华的生命本源——那团代表着修为、寿元、灵魂印记的纯粹能量,此刻正被这股力量如同最贪婪的饕餮,一丝丝、一缕缕地从神魂深处强行抽离、剥离。
这不是简单的掠夺,而是残酷的熬炼与提纯。每一次抽离,都伴随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那痛苦并非单一,而是层层叠叠,如潮水般永无止境。先是全身的皮肤,仿佛被亿万只滚烫的蚂蚁同时啃噬撕咬,火辣辣地灼痛;随即,痛楚向深处蔓延,肌肉纤维在看不见的巨力下被反复拉长、扭曲、撕裂,发出无声的哀鸣;接着是骨骼,如同被投入无形的锻打铁砧,承受着沉重而高频的冲击,仿佛下一秒就要寸寸碎裂;最深处的痛苦则来自脏腑和识海,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烧红的铁砂,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灵魂核心的震颤,意识在无边剧痛的冲击下,如同狂风巨浪中的孤舟,剧烈颠簸,随时可能倾覆沉没。
凌烬的视野开始模糊,池中金红粘稠的光芒扭曲成诡异跳动的色块,耳边充斥着一种低沉而恒定的嗡鸣,那是能量被强行抽取、生命被无情榨干时发出的、来自法则层面的哀鸣。更有同伴濒死的、断续的、不成调的惨哼和意义不明的呓语,如同破风箱般在粘稠的液体中沉闷地传递,每一次响起都重重撞击着他摇摇欲坠的心防。
“结束了吗……飞升的终点……就是这永恒的熔炉?”一个绝望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绕上他几乎崩溃的意识。放弃的诱惑从未如此强烈,只需一个念头松懈,任由那无边的痛楚彻底淹没自我,或许就能获得永恒的、无梦的安宁。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前一瞬,一股源自生命最本能的、不屈的火焰,猛地从他灵魂深处最幽暗的角落爆燃而起!
“不——!”一个无声的、却如同惊雷般在他识海核心炸响的咆哮轰然回荡。那声音来自他最深沉的意志,来自他踏碎无数劫难、逆天而行的道心,来自他对被蒙骗、被献祭的滔天怒火!“我不能死!绝不能像待宰的牲畜般无声无息地消融在这里!真相!我要知道这‘飞升’背后的真相!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这声灵魂的呐喊,如同在暴风雨中点燃的灯塔,瞬间刺破了沉沦的迷雾。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明,竟奇迹般地从那几乎被碾碎的意识废墟中顽强地钻了出来。这丝清明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异常坚韧,成为了他在这炼狱熔炉中唯一的锚点。
凌烬猛地咬紧牙关,舌尖瞬间尝到了浓烈的腥咸——那是他自己的血,被剧痛逼出的生命印记。这痛楚反而成了另一种刺激,让他更加疯狂地凝聚那丝来之不易的清醒。
他开始调动残存的神念,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小心翼翼地将感知从自身那几乎化为焦炭的躯体上艰难地抽离出来。他不再仅仅是那个被动承受痛苦的“材料”,他强迫自己成为一个“观察者”,一个在这绝境中寻找生机的猎人。
目光穿透粘稠灼热的源液,艰难地投向池壁。
池壁上,并非光滑一片。无数繁复、扭曲、仿佛天生地长而非人力镌刻的奇异符文,深深烙印在那冰冷的黑壁之上。这些符文闪烁着幽暗的光芒,色泽深紫近黑,如同凝固的淤血,又似吞噬光线的深渊。它们并非静止,而是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带着令人窒息的韵律在微微蠕动、流转,构成一个庞大、精密、令人望之生畏的立体阵列。每一个符文的闪烁,都精准地对应着池中生命源液被抽取、汇聚的一股细微波动。它们像一张巨大无形的蛛网,牢牢吸附着池中所有的生命能量,将其导向某个未知的、贪婪的终点。
池底深处,并非一片死寂的黑暗。那里悬浮着一点极其微小、却蕴含着难以想象恐怖能量的光核。它呈现出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暗金色,如同被压缩到极限的恒星内核。无数道细若游丝、却凝练如实质的暗金光流,如同活物般从这光核中探出,精准地连接着池壁上每一个蠕动的符文,也连接着池中每一个正在被炼化的飞升者——包括凌烬自己!这些光流,就是那无形力量的具象化管道,是抽取生命精华的无情吸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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