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相所虑甚是。”高郁立刻接口,这位掌管钱袋子的重臣眉头紧锁,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两路大军,四万五千与三万之众,跨海远征与深入山地,耗费皆巨!海运之粮秣、战船维护、火器消耗;陆路之民夫征调、骡马草料、箭矢补充……按最保守估算,每月耗钱需一百五十万贯,粮四十万石!所幸去岁府库丰盈,尚可支撑。然此乃倾国之战,臣请大王明示,战事若迁延至秋后……”他话未说尽,意思却明白——这仗,最好在秋粮入库前打完!
“火器!甲胄!攻城器械!”王神机的声音如同铁锤砸在砧板上,带着金属的铿锵,“大王放心!各处作院库房,新式炮车备有三百具,‘震天雷’库存十万枚,‘火龙油柜’八百具!骑兵重甲五千领已交付铁签营,步人甲三万领随时可调拨!弓弩箭矢堆积如山!只要钱粮跟得上,要多少,工部就能造多少!砸!也要把闽国的山门和那些伪吴小城的破门砸开!”
徐天听着臣僚们的奏对,脸上无波无澜,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光芒越来越盛,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口。
“钱粮,孤给足!”他看向高郁,声音斩钉截铁,“张相统筹转运,工部保障军械!此战,孤只要胜!只要快!徐忠、李仁两路大军,限一月之内,完成所有兵员集结、粮秣装船、军械配发!贞明四年三月廿八,便是大军开拔之期!”
“周本处,孤另拨钱五十万贯,粮二十万石,火器三万!告诉他,淮河防线便是孤的背脊!背脊若折,前功尽弃!让他给孤钉死在河岸上!”
“枢密院!”他最后看向兵部尚书与承旨,“即刻拟定详细军令,八百里加急,传谕徐忠、李仁、周本!延误者,斩!”
“臣等遵旨!”承晖堂内,所有重臣轰然应诺,声震殿梁!一股无形的、肃杀而磅礴的战意,如同即将决堤的洪流,瞬间淹没了满堂春色!
一月之期,如同绷紧的弓弦。
杭州湾,钱塘江口。
昔日繁忙的商港已被森严的战阵取代。辽阔的海湾内,樯橹如林,帆影蔽日!徐忠麾下征闽大军的核心——楼船都两万水师已然集结完毕。
最令人望而生畏的,是那数十艘如同海上堡垒般的“雷火”级巨舰。此乃王神机工部呕心沥血之作,较旧式楼船更为高大雄峻,船体以百年巨木为骨,外包铁皮,吃水极深。
三层甲板之上,前后左右竟设固定炮位十二处!粗壮的炮臂昂然指向苍穹,黑洞洞的炮口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船舷两侧,密布射击孔,可容强弩攒射。船首更装设有狰狞的包铁撞角,阳光下寒光凛冽。
巨大的赤底金边“吴”字帅旗在主桅顶端猎猎招展,旗下,身披玄甲、按剑而立的徐忠,如同镇海之神,目光冰冷地扫视着脚下这片属于他的钢铁怒涛。
巨舰周围,是密如群星的各种战船:体型稍逊却更为灵活的蒙冲斗舰,快如疾风的走舸,运载步卒粮秣的方艄大舶……无数面“吴”字战旗在桅杆上飘扬,与海风搏击,发出猎猎的嘶鸣。
岸上,来自杭州、明州的步卒方阵与铁签营重甲方阵已然列队完毕,兵甲映日,刀枪如林,肃杀之气直冲云霄。粮秣、军械如同长龙,在号子声中源源不断地装运上船。
整个海湾,充斥着绞盘的嘎吱声、力士的号子声、军官的呼喝声、战马的嘶鸣声,汇成一股令人血脉贲张的战争交响!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长江南岸,江州渡口。
浩荡的江水奔流不息,拍击着石砌的码头。
江面上,数百艘大小战船、运输船已集结完毕,帆樯如云。
李仁一身玄甲,立于中军楼船船头,面色沉毅如铁。他身后,是整整三万从光、申、黄、安四州轮战淬炼出的新锐之师!这些士兵,大多不过二十出头,脸上犹带着一丝未褪尽的青涩,但眼神却已如出鞘的利刃,坚毅而冰冷。
他们经历了鄂州边境的血火洗礼,褪去了新兵的惶恐,磨砺出铁血的纪律和沉默的杀意。此刻,他们安静地排列在战船甲板或岸边的方阵中,如同蓄势待发的狼群,只待头狼一声令下,便将扑向江南腹地!
而在更北方的淮河一线,泗州城头。
“周”字大纛在料峭的春风中狂舞。清淮军节度使周本,按刀立于女墙之后,花白的胡须被风吹起,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如同岩石般冷硬的脸庞。他目光如鹰隼,死死盯着对岸梁军控制下、影影绰绰的盱眙城轮廓。脚下,泗州城防已被加固得如同铁桶!
淮河水面,他麾下的水师战船巡弋如梭,巨大的拍杆和弩炮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河岸滩头,遍布拒马、陷坑、铁蒺藜,更有新筑的炮垒数十座,粗壮的炮臂指向北方和西方。四万水陆精锐,如同绷紧的弓弦,森然的杀气弥漫在淮河两岸,将奔腾的河水都染上了一层无形的冰寒。
周本知道,他的背后,是吴王倾国之力的南征,他这里,便是那不容有失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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