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跳涧与野狐坡的两场血腥碾轧,如同两柄沉重的铁锤,不仅彻底砸碎了荆南高氏割据的脊梁,更以其恐怖的声响震慑了整个长江中游。
李仁用一场干净利落的歼灭战,证明了“吴王麾下,无不可战之兵;吴王境内,无不可踏之土”。
光州大捷的塘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回广陵,与之同行的,还有盛放着高季昌与倪可福首级的特制木匣。
当这两颗经过硝制、面目仍残留着惊惧与不甘的头颅被悬于广陵东门示众之时,整个江淮乃至更遥远的地域都为之失声三日。
接下来的数月,便是李仁的舞台。
擢升为荆南招讨使的他,手握得胜之师,挟大胜之威,马踏荆南。
失去主心骨、精锐尽丧的荆南诸州,抵抗意志如同曝晒下的露珠,迅速蒸发。
顽抗者并非没有,但在经过血火淬炼的吴军新锐面前,任何试图螳臂当车的举动,都只会化为“练骨”最佳的血肉磨盘,为吴军的功勋簿再添几笔血色。
江陵城下,最后的荆南残部试图凭借城高池深做困兽之斗。
李仁并未急于强攻,而是采纳了随军文官的建议,展现出超越纯粹武夫的耐心与策略。
他分兵肃清周边州县,彻底孤立江陵,同时将缴获的部分粮秣分发给周边饥民,并张贴安民告示,宣布只诛首恶,胁从不问,永除荆南苛捐杂税,行吴国新政。
围城半月,城内人心浮动。终于,在一个雨夜,城内不堪忍受的军士发动兵变,打开城门。
李仁率军涌入,迅速控制府库、衙门、要隘,将少数仍在负隅顽抗的高氏死党诛杀殆尽。至此,荆南全境,尽入吴王版图。
李仁坐镇江陵,雷厉风行地推行善后事宜。
他并非一味杀戮,深谙“马上得天下,焉能马上治之”的道理。张谏从广陵派来的文官团队迅速到位,接手政务。
第一要务是清丈田亩,安抚流民。荆南经年战乱,豪强兼并,百姓流离。
李仁以铁腕配合怀柔,派出大量军士维持秩序,保障文官工作组推行政策:登记户籍,将无主荒地、抄没的高氏及其党羽田产,按丁口分发给归附的流民和贫困农户,发放粮种、农具,鼓励垦荒。
吴王减免荆南三年赋税的政令被刻成石碑,立于各州县城门之外,极大地安定了人心。
第二是整饬军备,巩固防务。收编愿意归降的荆南兵卒,汰弱留强,打散编入吴军各部,尤其是充实正在扩建的水师。
在江陵、峡州等要地增派兵力,修复加固城防,修建烽燧体系,防备西面蜀中的可能异动。
李仁深知,拿下荆南不仅是开疆拓土,更是为吴国西线立起了一道坚实屏障。
第三是畅通商路,恢复民生。下令疏浚长江、汉水航道,清除水匪,保护合法商旅。
鼓励江淮与荆南的物资流通,将吴国的盐、铁、布帛运入,换取荆南的木材、药材、米粮。
市集逐渐恢复生气,久违的炊烟再次袅袅升起在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
捷报与政绩如雪片般飞向广陵。
徐天的地盘急剧膨胀,已囊括淮南旧地、吴越、闽地、荆南,成为南方最庞大的势力,虎视天下。
这幅员辽阔、带甲数十万、库府充盈的强盛气象,自然落入了那些盘根错节、嗅觉敏锐的门阀氏族眼中。
数百年的乱世,这些世家大族早已练就了生存的智慧:鸡蛋从不放在一个篮子里。
无论城头如何变幻大王旗,他们总能通过联姻、荐官、资助等方式,将家族的根系深植入新的权力土壤之中。
如今,吴王徐天已不再是那个需要冒险投资的潜龙,而是一条腾飞在即、爪牙锋锐的真龙。
搭上这艘巨舰,家族的荣华富贵至少可再延续数十年甚至百年。
然而,徐天起于微末,行事狠辣果决,对旧有秩序缺乏敬畏,重用寒门、军功之士,现有后宫中,除王妃朱清珞出身梁室宗亲(虽已没落)外,王氏、宋福金皆为降虏,花见羞更是被当作礼物献上。
这对于渴望通过传统“外戚”途径获取影响力的高门大姓而言,并非好事,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若能将自己家族精心培养、才貌双全的女子送入吴王后宫,一旦得宠诞下子嗣,家族便能与这新兴的王朝权力核心紧密捆绑,获得前所未有的权势与保障。
于是,广陵城内,暗流开始涌动。
先是有些地位的官员,在奏对议事之后,会看似无意地提及:“大王功盖寰宇,威加海内,然宫中后妃寥寥,子嗣仅王妃所出麟儿,于国本稳固似有微瑕……臣闻某地某氏有女,贤良淑德,容貌出众……”
继而,一些与张谏、高郁等重臣有故旧、门生关系的氏族,开始拐弯抹角地递话、送礼,希冀他们能在吴王面前美言,促成选秀。
甚至连杜仲、徐忠这等军中大将,都偶有老家颇有势力的叔伯长辈找来,絮叨着“族中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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