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二年的初秋,已有凉意自北方而来,掠过渭水,拂过长安城头猎猎旌旗。这座千年古都,在经历王朝更迭后,如今作为大吴西陲军事重镇,再次被战争的紧张气氛所笼罩。
靖边侯、镇疆御寇总兵官李仁的节堂,设在原前唐尚书省旧衙。
青砖灰瓦,古木森森,自有一番肃穆气象。此刻,节堂之内,烛火通明,映照着巨大的山舆地图,也映照着李仁凝重的面容。
他手中那卷明黄绸缎的圣旨,犹带三百里加急的风尘与紧迫。徐天那力透纸背、熟悉而又威严的笔迹,仿佛仍在眼前跃动,字字千钧:
“……伪蜀王衍,僭窃名器,荒淫失德,秽乱宫闱,宠信奸佞,残虐百姓。蜀中之地,本华夏旧疆,岂容宵小久踞,使黎庶困于水火?朕承天命,抚有四海,吊民伐罪,义不容辞。着李仁为征蜀行营统帅,假节钺,总揽伐蜀军事,一应将领兵马、粮秣器械、地方供亿,皆听调遣。务期克捷,平定西陲,献俘阙下,以彰天讨!钦此。”
圣旨言辞铿锵,杀伐决断之气扑面而来。李仁缓缓卷起圣旨,指尖能感受到绸缎的微凉与沉重。
他深吸一口气,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被陛下委以方面之任、独挡一面的知遇之感;有面对蜀道天险、坚城重关的凝重审慎;更有一种即将挥师西向、开拓疆土的豪情在血脉中奔流。
他深知,陛下将此关乎大吴西南格局的重任交予他,既是基于对他稳重用兵风格的信任,亦是对他能力的极致考验。蜀地,富庶而封闭,险峻而易守,绝非易与之土。
“击鼓!升帐!”李仁转身,声音沉浑有力,在空旷的节堂内激起回响。
很快,沉稳而富有节奏的聚将鼓声,打破了长安城夜的宁静。
早已候命的将领、幕僚们,披甲持械,步履匆匆,鱼贯而入节堂,按品阶肃立两旁,目光齐刷刷投向主位上的李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与兴奋。
“诸位!”李仁目光如电,扫过堂下每一张或熟悉或略带陌生的面孔,“陛下圣谕已至!伐蜀之役,即刻始动!”
他略一停顿,让这个消息充分震慑众人,随即下令,声音斩钉截铁:“传本帅令:长安周边,鄜、延、丹、坊、泾、原、陇、渭……凡设镇国将军之州府,各选精兵两千!要求:弓弩手需占三成,另配熟悉山地奔袭、能攀善走之锐卒五百!所有军士,需甲胄齐整,兵刃锋利!限二十日内,至长安城西大营集结完毕!延误者,无论将校,军法从事,决不姑息!”
命令如山,随着持有令箭的快马斥候如离弦之箭般驰出长安各门,整个关中平原,乃至更远的州镇,都仿佛一部被上紧发条的庞大战争机器,开始隆隆运转起来。
各州镇的校场上,火把彻夜不熄,选拔、点验、配发军械、集结开拔……一道道程序在严苛的军令下,以惊人的效率执行着。马蹄声、脚步声、车轮声、军官的号令声,交织成一曲雄壮而略显肃杀的战前序曲。
与此同时,来自汴梁调拨,以及利用大吴新建的驰道系统、从关中本地及周边府库紧急征调的粮秣、军械、被服、药材,也开始如同百川归海般,源源不断汇向长安周边指定的仓场。
满载粮草的大车络绎于途,护卫的骑兵往来穿梭,显示出大吴如今远超以往的高效后勤转运能力。
在等待大军集结的这一个月里,李仁的节堂,几乎成了不夜之所。
巨大的牛油烛燃烧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映照着墙上那幅占据了整面墙壁的精细山舆地图。
李仁与他的核心智囊与将领,沉稳多谋的副将张虔钊、勇猛善战的先锋索望、精通水战的的水军统制王环,以及几位精于地理勘测、曾在蜀地边缘长期驻防或本就是蜀地归附过来的老校尉,日日围在地图前,推演、争论、修正,常常至深夜。
地图上,那条被无数前人用鲜血与失败标注过的入蜀之路,犹如一条沉睡的巨蟒,盘踞在巍峨的秦岭与连绵的巴山之间。大散关、利州、剑门关……一个个关隘的名字,仿佛巨蟒身上坚不可摧的鳞片,在烛光下闪烁着冷冽而令人心悸的寒光。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一位鬓角花白、脸上带着刀疤的老校尉,指着地图上那曲折如肠的线条,声音沙哑地叹道,“侯爷,非是末将怯战,实是这三关,尤其是这剑门,真乃鬼斧神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当年姜维凭此天险,拒钟会十万大军于关外……前车之鉴,不可不察。”
李仁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地图,他手指重重地点在大散关的位置,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难,也要啃下来!陛下将此扫平西南、廓清寰宇之重任交予我等,我等岂能因前人曾折戟,便畏缩不前?都说说,这三关,当今之势,当如何破之?”
节堂内顿时陷入了激烈的讨论。性情火爆的先锋索望率先抱拳:“侯爷!有何难?给我三万精兵,配足炮车、震天雷,末将愿立军令状,十日之内,必踏平大散关!我大吴兵锋所向,岂是蜀中这些久疏战阵的软脚蟹能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