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
“你可知,此为何物?”
“臣…不知。”范闲低头,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林相只言,陛下看了自会明白。”
“呵…”庆帝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轻笑。他拿起那本册子,目光扫过殿角的鎏金蟠龙香炉。
在范闲以及殿内所有侍从惊愕的目光中,庆帝手腕一翻,竟将那本记载着无数官员姓名、牵连甚广的小册子,毫不犹豫地、轻描淡写地…丢进了燃烧着上好银丝炭的香炉之中!
“噗——!”
火舌瞬间舔舐上干燥的纸张,发出轻微的爆响!青烟袅袅升起,带着纸张燃烧特有的焦糊气味。
“陛下?!” 范闲心头一震,失声惊呼!
炉内炭火正旺,名册落入其中,瞬间被橘红色的火焰吞噬!纸张在高温下迅速卷曲、焦黑,化作片片飞灰,升腾而起!
“嗤嗤…”的燃烧声在寂静的御书房内格外清晰。
庆帝看着炉中跳跃的火焰,眼神平静无波,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科场旧案,牵涉甚广。既有宵小假冒黑骑,欲行不轨,扰乱视听,此事便到此为止。过往种种,朕…既往不咎。”
他抬起眼,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范闲脸上:“范闲,你身为提司,当知大局为重。肃清朝纲,非一日之功。水至清则无鱼。有些事,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既往不咎!到此为止!
范闲看着炉中那迅速化为灰烬的名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庆帝这是在告诉他,也是告诉所有人:科场舞弊案,就此了结!那些名单上的人,无论是否真的参与舞弊,无论是否攀附李云睿,只要不再跳出来,便不再追究!他用一把火,烧掉了所有可能的追查线索,也烧掉了范闲想借此深挖、打击二皇子势力的可能!
这既是“恩典”,也是警告!更是帝王平衡之术的赤裸裸展现!
范闲心中翻涌着不甘和愤怒,但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他深深低下头,掩去眼中的寒光,声音艰涩:“臣…遵旨!谢陛下隆恩!”
“退下吧。”庆帝挥了挥手,重新拿起一份奏章,仿佛刚才那场焚毁名册的举动,只是拂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
“臣告退。”范闲躬身行礼,缓缓退出御书房。厚重的殿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帝王威压。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却驱不散他心头的冰冷。
他没有回府,而是径直走向了那座象征着庆国最黑暗权柄的建筑——鉴查院。
陈萍萍的密室。
光线昏暗,只有墙角一盏长明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陈旧纸张的气息。陈萍萍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厚厚的毛毯,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偶尔闪过鹰隼般锐利的光芒。
“院长。”范闲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压抑的愤怒。他将今日东郊之事,从黑骑截杀(他只说遭遇不明高手袭击,被神秘人惊退),到林峰现身警告,再到御书房内庆帝焚毁名册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陈萍萍静静地听着,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的扶手,眼神深邃如古井,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直到范闲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林峰…那孩子,倒是比他父亲,更让人看不透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范闲身上:“陛下焚册,是意料之中。他需要平衡,需要朝堂的稳定。至少,在表面上。你做得对,暂时隐忍。”
“可是院长!”范闲忍不住道,“那些人…难道就这么算了?还有今日袭击岳父的…”
“有些账,不是不算,是时候未到。”陈萍萍打断他,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林峰那孩子既然插手了,还给了警告,此事便暂且按下。他…或许比我们看得更远。”
就在这时!
密室厚重的石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没有机关启动的声响,仿佛它本就该在此时开启。
一道月白的身影,如同融入月光的流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正是林峰!
他身姿挺拔,面容清俊,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深邃。他迈步而入,石门在他身后悄然闭合。
“陈院长。”林峰的声音清朗平静,目光直视着轮椅上的老人。
陈萍萍眼中锐光一闪,脸上却依旧古井无波:“林公子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范闲也惊讶地看着林峰:“峰弟?你怎么来了?”
林峰没有回答范闲,目光依旧锁定陈萍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我来,是想告诉院长一声。我对陛下的某些做法,很不满。我…准备做点事情。”
此言一出,密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陈萍萍那枯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他眼中寒光爆射,如同被激怒的雄狮,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瞬间弥漫开来!他厉声呵斥,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带着雷霆之怒:“林峰!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大逆不道!陛下乃九五之尊,岂容你妄加评议?!你想做什么?造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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