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的手刚从玉瓶上移开，一阵狂风便砸在船头，打得木板咯吱作响。他立刻反手按住瓶身，封印纹路微闪，确认未裂。头顶的天色已彻底黑沉，方才还只是压境的乌云，此刻竟如锅底般扣下，海面翻涌得像是被无形巨手搅动。
“要来了。”云姬声音很轻，却穿透风声清晰入耳。她指尖搭在晶石上，指节泛白，空间锚点正剧烈震颤。
赤奴一把抓住舵柄，身体紧绷如弓。前一刻还算平稳的海浪，突然拔高数丈，一道水墙轰然拍来，整条船猛地一斜，甲板上的杂物全滑向一侧。他脚下一滑，膝盖重重磕在船沿，却仍死死撑住，硬是把舵拉了回来。
“收帆！”李文喝道。
赤奴腾出一只手掷出长矛，钉入桅杆侧板，借力扯断绳索。残破的帆布哗啦坠落，被风卷着甩进海里，瞬间吞没。
李文盘膝坐定，将青铜罗盘置于掌心。指尖微颤，气运之力缓缓注入。星图纹路亮起一线微光，映在他瞳孔深处。他眯眼望向西北方向——那里有一片波纹略缓的区域，虽仍在风暴圈内，却是目前唯一可走的路径。
“往那边。”他抬手指向，“赤奴稳住方向，别让浪推偏。”
赤奴点头，用腰带把自己绑在舵柱上，双臂肌肉鼓起，任凭海浪接连撞来，手臂青筋暴起也不松半分。
云姬闭目凝神，十指在空中划动，重新校准锚点频率。她的呼吸变得极浅，额角渗出细汗。空间晶石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那是承受过载的征兆。
李文察觉到她的状态，低声传音：“还能撑多久？”
“三刻钟。”她睁开眼，目光清冷，“再久，锚点会崩。”
他微微颔首，没再多言。右手按在船板上，袖中兰系精灵悄然探出根须，顺着木质缝隙蔓延至船底。藤蔓缠绕着先前被腐蚀的裂缝，一层淡绿光晕缓缓渗出，与海水接触时发出轻微嘶响，像是在对抗不断渗入的潮水。
这层屏障能撑一时，但耗力极重。他的脸色渐渐发白，额头沁出冷汗。
又一波巨浪袭来，船身剧烈颠簸，玉瓶再度轻震。李文立刻伸手覆上，气运之力再次注入封印。这一次，他察觉到一丝异样——瓶内的仙泉似乎与外界风暴产生了某种共鸣，泉水流动的节奏竟与海浪起伏隐隐同步。
他心头一动，却没有深究。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
“风眼在移动。”云姬忽然开口，“原本的间隙带快被吞没了。”
李文抬头看天，雷光在云层中炸开，照亮远处海面。那里的浪峰更高，几乎连成一片翻滚的山岭。若被卷进去，别说这条小船，便是铁甲战舰也得折断。
“那就换路。”他说得平静，“你找新的稳定点，我来调方向。”
云姬不再说话，双手快速掐算，指尖划过的轨迹留下淡淡光痕。片刻后，她指向东南方一处不起眼的水域：“那里……有股反向流，像是乱流溃散的出口。”
李文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一片海面看似凶险，浪头却不如其他地方密集，反而有种诡异的规律性。
“是邪法残留？”他问。
“是。”云姬点头，“祭坛余波被风暴激活，形成了扭曲场。但它也有极限，溃散处反而成了缺口。”
李文沉默一瞬，随即道：“就走那里。”
他咬破指尖，血珠混着气运滴落在罗盘中央。银光骤然大盛，星图旋转半圈，最终定格在那个方向。与此同时，藤系精灵的根须猛然扩张，整条船底都被绿色脉络覆盖，木质结构发出细微的吱嘎声，仿佛在承受某种内在压力。
“准备迎浪！”他低喝。
话音未落，一道高达十余丈的水墙迎面压来。赤奴全身肌肉绷紧，双脚踩进甲板缝隙，整个人像钉子一样焊在船尾。云姬双手撑开，晶石爆发出最后的光芒，空间锚点强行牵引船只，使其在即将倾覆的瞬间被轻轻一拽，偏移了半尺。
就是这半尺，让船头擦着浪脊冲了上去。
船身如离弦之箭般被抛起，所有人瞬间失重。李文死死抱住玉瓶，罗盘脱手飞出，却被一根藤蔓迅速卷回。下一秒，船体重重砸落，撞击让三人齐齐闷哼一声，舱底传来木材断裂的脆响。
“裂了！”赤奴吼了一声。
李文低头看去，果然，船底一处接缝处已被撕开寸许，海水正汩汩涌入。他立刻催动植物精灵，更多根须缠绕上去，但这次生长速度明显变慢——精灵也快到极限了。
“云姬！”他喊。
“我在。”她声音沙哑，却仍抬起手，晶石裂痕更深，但她强行注入最后一丝灵力，“还有一次牵引机会。”
“不用急。”李文盯着前方那片反向流，“等最危险的时候再用。”
风势更猛，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赤奴的衣袍早已湿透，贴在身上，肩伤因长时间发力隐隐作痛，但他一声未吭，只死死盯着航向。
终于，他们冲进了那片乱流区域。
海面变得古怪起来，浪不再是横向推进，而是呈螺旋状翻滚。船体开始打转，舵完全失去了作用。赤奴拼命扳动把手，却发现根本无法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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