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昕昕纤细的手指在医药箱里略微停顿，没有回头，精准地从中拣出一盒副作用较小的处方止痛药，又拿起一瓶矿泉水，转身递向他。
“这个吧，对胃刺激小些。”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公事公办的冷静，目光落在他微蹙的眉心和按着腹部的手上，“很疼？”
纪煜接过药和水，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仰头吞下药片，灌了几口水，喉结滚动，动作间牵动了伤口，让他闷哼一声，眉头锁得更紧。
“还行。”他放下水瓶，语气依旧硬邦邦，试图维持若无其事，但苍白的脸色和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出卖了他。
灯光下，他浴袍的领口微敞，露出底下白色的绷带边缘，看起来竟有几分罕见的脆弱。
钱昕昕的心像是被细微的针扎了一下。
她移开视线，看向别处，语气却放缓了些：“去卧室床上坐着休息一下吧，药效上来需要时间。站着更疼。”
这话听起来像是纯粹的关心，却又带着点指令意味。
纪煜看了她一眼，似乎想反驳，但腹部的阵痛让他放弃了逞强。他依言走回到房间床边单人沙发旁，有些吃力地坐下，尽量不牵扯到伤处，然后长长吁了口气，闭上眼睛，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痛楚。
钱昕昕没有离开，也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隔着几步的距离看着他。
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柔和，却也更加真实。她注意到他湿润的发梢还在滴水，顺着脖颈滑入睡袍领口。
鬼使神差地，她转身走进浴室，拿了一条干净柔软的毛巾，走过来，递给他：“头发擦干，不然容易着凉。”
纪煜睁开眼，看着她递过来的毛巾，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错愕，随即变得深邃难辨。
他没有立刻接，只是看着她，目光在她平静的脸上和那双清冷的眼眸间流转。
他的沉默和注视让钱昕昕感到一丝不自在，她下意识地想收回手，语气重新变得冷硬：“不要算了。”
就在她要缩回手的瞬间，纪煜却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刚吃过药后微微的汗湿，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灼热。
钱昕昕的身体猛地一僵，心跳骤然失序。她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为什么？”纪煜的声音低沉沙哑，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容她闪避，“钱昕昕，你现在这又算是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嗯？”
他的质问直白而尖锐。
他受不了她这种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态度！
前一刻冷静地开枪救他，后一刻客气疏离得像陌生人，现在又跑来递毛巾关心他……她到底想怎么样？
钱昕昕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脸颊微微发热，心底涌起一阵狼狈和羞愧。
是啊，她这算什么？她自己都理不清自己混乱的心绪。
“我只是……不想你伤没好又添病，耽误正事。”她避开他的目光，试图用最理性的理由解释，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正事？”纪煜嗤笑一声，眼底掠过一抹自嘲和受伤，“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查案和正事？我纪煜对你来说，就只是……一个暂时有用的‘盟友’？”
他的话音落下，房间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窗外的城市噪音仿佛被无限拉远，只剩下两人之间紧绷的、一触即发的情绪和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钱昕昕的心脏像是被他的话狠狠攥住，疼得发紧。
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如何面对他们之间那道尚未愈合的裂痕，如何表达那份连自己都理不清的、夹杂着愧疚、依赖和从未熄灭的爱意的复杂情感。
看着她骤然苍白的脸色和眼中闪过的慌乱与痛苦，纪煜心底那点因伤痛和委屈而升起的怒火又瞬间被更大的心疼所取代。
他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猛地松开她的手腕，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向后靠进沙发里，抬手遮住了眼睛，声音疲惫而沙哑，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无奈：“算了……你回去吧。当我没问。”
他这副样子，比任何指责都更让钱昕昕难受。
她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那条柔软的毛巾，指尖微微发抖。
看着他靠在沙发上，显得疲惫而落寞的身影，看着他浴袍下隐约透出的绷带轮廓，一股强烈的冲动终于冲垮了所有的理智和防备。
她不想再管什么冷静！什么距离！
她猛地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毛巾轻轻盖在他还在滴水的头发上，然后，在他错愕地放下手、抬起眼看向她的瞬间，俯下身，主动吻住了他那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略带苍白的唇。
这个吻很轻，仅仅是颤抖和试探，一触即分。
却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两人之间所有故作冷静的伪装和僵持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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