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霆琛冰冷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扎进耳朵里。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甚至没再多看我一眼,转身就走。深灰色的睡袍下摆划出冷硬的弧线,沉重的房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那个令人窒息的背影。
房间里死寂一片。 只剩下我,像个被钉在原地的木偶,掌心死死攥着那张烫金的邀请函。冰冷的卡片边缘硌得皮肉生疼,却比不上心底蔓延开的寒意。慈善晚宴?秦雨柔?林薇薇的“好心”?还有顾霆琛那句“别给我丢脸”……
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心上。 金丝雀? 呵,连金丝雀都不如。金丝雀至少还有人逗弄,而我,只是这座冰冷宫殿里一件需要“得体”展示的物件。
胃里一阵翻搅,早上强行咽下的食物在胃袋里翻滚,灼烧着喉咙。我猛地冲进浴室,趴在光洁的盥洗台上干呕起来。眼泪混着生理性的泪水涌出,砸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
不行,苏念安! 我用力抹去脸上的狼狈,抬起头,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恐惧和疲惫。妈妈……只有妈妈是支撑我的唯一理由。顾霆琛那张无上限的黑卡,是救命稻草,也是悬在头顶的铡刀。协议里的医疗费只覆盖了基础部分,那些昂贵的进口特效药、专家会诊……随时可能被停掉!
我必须攒钱! 哪怕是一分一毫!为了妈妈随时可能需要的救命钱!
这个念头像黑暗里微弱却倔强的星火,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酸涩。目光在衣帽间琳琅满目的华服上扫过,最终落在一件毫不起眼的、米白色的连帽卫衣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这是我来顾家时,唯一带进来的、属于自己的旧衣服。
换上旧衣,脱下那双崭新的、硌脚的软底拖鞋,踩上同样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廉价布料摩擦皮肤的感觉,竟带来一丝久违的、属于“苏念安”的真实感。镜子里的人,瞬间与这座奢华的牢笼格格不入。
心脏怦怦狂跳,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巨大的风险。我屏住呼吸,像做贼一样,轻轻拧开厚重的房门。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去了所有声音。我踮着脚尖,快速穿过空旷得吓人的回廊,避开主楼梯,顺着佣人专用的、狭窄的后楼梯,一路向下。
厨房后门连接着一条僻静的小巷。午后的阳光吝啬地洒在斑驳的墙面上,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远处城市喧嚣的模糊回响。自由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尘埃的味道,却让我贪婪地深吸了一大口。
回头望了一眼那栋如同巨兽般蛰伏的奢华别墅,巨大的落地窗像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我压下心头的悸动,压低帽檐,快步汇入小巷外的人流。
“蓝调”咖啡馆藏在一条不起眼的商业街转角。推门进去,门上挂着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浓郁的咖啡香混合着烘焙的甜香瞬间包裹过来,驱散了身上沾染的顾家那股清冷的雪松味。
“念安姐,你来啦!” 一个扎着丸子头、笑容明媚的年轻女孩小跑过来,是店员小雅。她身上系着深蓝色的围裙,上面印着咖啡馆的logo。“快换衣服,下午这波高峰快来了!”
“好!” 我应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这里没有审视的目光,没有冰冷的命令,只有咖啡机运作的嗡鸣、杯碟碰撞的轻响,还有客人低声交谈的嘈杂背景音。这才是活生生的世界。
我迅速钻进狭小的员工更衣室,换上同样深蓝色的围裙。布料有些粗糙,但很干净。镜子里,廉价围裙取代了昂贵的羊绒裙,洗得发白的帆布鞋踩在沾着咖啡渍的瓷砖地上。那个“顾太太”的华丽壳子被暂时剥离,露出了里面疲惫却真实的苏念安。
“三号桌美式加奶,五号桌冰拿铁,七号桌提拉米苏!” 小雅的声音像机关枪一样扫射过来。
“收到!” 我立刻应声,端起沉重的托盘,脚步轻快地穿梭在桌椅之间。手腕因为托举而微微发酸,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心里却有种久违的踏实感。将咖啡和甜点准确无误地送到客人面前,换来一句随意的“谢谢”,都能让我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丝丝。
“念安姐,累了吧?喝口水。” 小雅递过来一杯清水,压低声音,“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我接过水杯,指尖冰凉。顾霆琛那张冰冷的脸和那句“痴心妄想”又在脑中闪过,胃里又是一阵不适。我赶紧灌了几口水压下去。
小雅没再多问,只是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加油!坚持到月底就有工资啦!”
工资。 这个词像一束微弱的光,照亮了心底的阴霾。一小时二十块,一天做满八小时,就是一百六。一个月……就能攒下将近五千块!虽然对顾家来说不值一提,但对我,对妈妈,这就是一笔能救命的钱!
这个念头支撑着我,动作更快了几分。擦桌子,点单,送餐,收拾杯盘……身体在机械地忙碌,脑子里却在飞速盘算:五千块,可以给妈妈买一个疗程的进口营养剂,或者请那位很厉害的中医再开几副调理的药……也许,还能偷偷存一点,为那渺茫的、一年后的“自由”做准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