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湾,戴笠公馆。
书房的空气粘稠的像是化不开的墨。
那只产自建阳,曾被戴笠视若珍宝的曜变天目盏,碎片还躺在墙角,没人敢去扫。
这东西代表主人的怒火,还没平息。
戴笠就坐在宽大红木办公桌后,面沉如水,眼神阴鸷的像是暴风雨前的天空。
他面前,没有堆积如山的公文,只有一份毛人凤刚呈上来的报告,关于钱必德在七号楼受辱的事。
滥用职权。
目无长官。
擅自抓捕党国元老的亲信。
桩桩件件,都踩在他身为老板的底线上。
尤其是最后那句——你的规矩,不是我的规矩。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
这是宣战!!
“老板。”
毛人凤站在一旁,连呼吸都放到最轻,他知道老板这次是真的动了杀心。
楚风这把刀,已经锋利到开始割主人的手了。
“让他进来。”
戴笠的声音沙哑,像是两块生锈铁片在摩擦。
很快,楚风的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
他没像钱必德报告里写的那样,带着什么狂妄跟桀骜。
他只是平静的,一步步走进来。
脸上甚至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份平静,跟这屋里压抑到极点的怒火,形成一种鲜明又诡异的对比。
“老板。”
楚风走到办公桌前,立正,敬礼,动作标准的像是教科书。
他没有辩解,甚至没看桌上那份明显是告他状的报告。
戴笠死死的盯着他。
那眼神像两把淬了毒的冰锥,足以让任何意志不坚的人当场崩溃。
他想从楚风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慌乱,哪怕一点点心虚。
但他失败了。
楚风的眼神,平静的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楚风!”
戴笠终于爆发了。
他猛的一拍桌子,那压抑到极点的咆哮如同困兽出笼!
“你长本事了啊?!”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去动何崇的人!”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板?!还有没有党国法纪?!”
戴笠的怒吼,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
可楚风只是听着。
直到戴笠因为极度愤怒,胸口剧烈起伏,不得不停下喘息时,他才缓缓开口。
“老板,您息怒。”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让这间屋子里的狂躁空气冷却下来。
“我抓的,不是何元老的秘书。”
“我抓的,是个可能通敌的嫌疑犯,就这么简单。”
“嫌疑犯?”戴笠怒极反笑,他指着楚风的鼻子,“好一个嫌疑犯!我看你楚风才是最大的嫌疑犯!!”
“老板。”
楚风打断了他的话。
他抬起头,第一次,用不容置疑又锐利如刀的目光,直视戴笠的眼睛。
“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我有没有违纪,也不是您要如何处置我。”
“是一场已经烧到我们所有人脚下的,看不见的战争。”
戴笠的瞳孔猛的一缩。
“什么意思?”
楚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老板,您觉得,对于党国,对于委座而言,现在什么最重要?”
戴笠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是抗战。”楚风替他回答,斩钉截铁。
“是抗战到底这四个字,是我们所有人心中的那口气,是委座领导全国抗战的法理根基!”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重锤一样砸在戴笠心上。
“但是现在,有人想把这个根基给挖了。”
楚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与日本温和派秘密议和,老板,您觉得这句流言,可怕在哪?”
“它可怕的,不是议和本身。”
“是它绕过了您,绕过了军方,甚至绕过委座,凭空制造出一个和平的可能。”
“这等于是在告诉全山城的人,告诉全中国的人,除了浴血奋战,我们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一旦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一旦有人相信了这条路,那委座抗战到底的国策,就会变成一句笑话!”
“这,是在挖委座的墙角!是在动摇我们所有人的立身之本!”
书房里死一样的寂静。
戴笠脸上的怒火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惊惧。
他不是蠢人。
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懂权谋,更懂政治斗争的残酷。
他一下就明白了楚风话里的分量。
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引发的政治地震,将远远超过一场军事惨败。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第一次,生出了一丝真正的忌惮。
这个楚风,他看的,永远比别人更远,也更深。
“所以,”戴笠的声音变的干涩,“你抓何崇的秘书,就是为了查这件事?”
“是。”楚风点头,“但,这还不够。”
他缓缓走到戴笠的办公桌前,身体微微前倾,用极具压迫感的姿态,盯着戴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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