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仲无声地退了出去,临走时投向太姒那深深的一瞥,饱含着恳求与托付。似乎在说:“公主,请务必劝服我那执拗的兄长!”
门扉轻合,将外界的纷扰暂时隔绝。室内只剩下两人。姬昌挺拔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方才面对弟弟时的雷霆威严与冰冷决绝,在太姒踏入这方空间的瞬间,如同冬雪遇暖阳,悄然消融。他转过身,目光落在门口那纤细却挺直的身影上,眼中的凌厉锋芒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柔和取代,仿佛坚硬的岩石裂开了缝隙,涌出温热的泉水。
“公主,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低沉依旧,却卸去了所有的肃杀,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的温柔。那是一种因她而起的触动,是心上人带来的暖意瞬间融化了将领的刚硬外壳。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嘟囔着樱桃小口。那份强忍的倔强,瞬间激发出一股强烈的、想要将她护在羽翼之下,隔绝所有风雨的保护欲……在姬昌的心中汹涌澎湃,就快从眼神中溢出。
太姒并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个愿意默默扛下一切的男人,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进灵魂深处。泪水在清澈的眼眸中越聚越多,像蓄满的湖水,却固执地不肯落下。这份强撑的坚强,让姬昌的心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泛起尖锐的疼惜。他不由自主地走近她,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怎么了?”他的声音更轻了,带着抚慰的意味。这个看似柔弱的好强女孩,坚强得令人心疼。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微凉的脸颊,却又顿住,最终只是虚虚地停在她身侧。
姬昌的目光落在她盛满泪水的眼眸上,那如同浸在水中的琉璃,晶莹剔透,闪烁着脆弱而动人的光。这泪光让他一下子慌了神,统帅千军的从容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男人面对心爱女子落泪时的无措。“别怕!”他急切地保证,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试图驱散她的恐惧,“不会有事的。一切有我在呢!”
“有我在……”
这三个字,如同最精准的钥匙,瞬间捅开了太姒心中那道苦苦支撑的堤坝。
那强装的坚强、王者的尊严、理智的克制,在这一声承诺下轰然倒塌。她一直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肩膀微微垮下,挺直的脊背也显出几分柔弱。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汹涌而出,顺着白皙的脸颊滚落。她的表情不再是方才的凛然决绝,而是卸下所有伪装后的楚楚可怜,像一只在风雨中瑟瑟发抖、终于找到庇护的小兽。明明是她在被他保护着,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太姒贝齿轻咬着下唇,想抑制哽咽,却只发出细碎无助的呜咽声。
“我不走……”她摇着头,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几近破碎,“要走一起走!”想到疼爱她的婶婶们,想到这座堡垒里所有熟悉的面孔,巨大的恐惧和悲伤将她淹没。“我……我谁都不想失去!”巨大的悲恸终于冲垮了最后的防线,她崩溃地大哭起来,像个迷路的孩子,“我的一半亲人都在这里,再加上王城中的,全是我的亲人……呜呜呜!”这是太姒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哭得如此狼狈,但她好像就是停不下来。
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也灼痛了姬昌的心。那些恶魔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撕心裂肺的哭声……他听过太多太多,可除了悲悯,激不起别的情绪。而太姒的哭声,却能让他心慌,甚至心疼。
此刻,姬昌心中酸涩,他何尝不想护住所有人?他选择游击战,正是想为她、为尽可能多的人撕开一条生路。“正是为了他们,所以你必须走。不能让蛮子抓住你。”他低声安慰,试图用责任说服她,“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情况。”他下意识地想要淡化危险,安抚太姒。
“最坏的情况?”
太姒的哭声戛然而止。这四个字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她被悲伤和依赖笼罩的心智。
聪慧如她,瞬间捕捉到了姬昌话语中刻意的轻描淡写。他没有告诉她全部的真相!这一惊觉如当头棒喝!原来他并非单纯地保护她,更是因为觉得她……不够成熟,无法承受这残酷的现实?这个认知让太姒的心猛地一缩,带着被轻视的刺痛,更带着一种强烈的羞愧……瞬时这个倔强的女孩便止住了哭泣。
泪水还挂在睫毛上,但她眼中的脆弱和无助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她猛地抬手,用袖子狠狠擦去脸上的泪痕,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力度。心中百转千回:婶婶们信任她,子民们仰望她,她怎能只做一个被保护、被蒙蔽、在危急关头只会哭泣的小女孩?她是有莘的王族!是帝国的公主!
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从心底深处升腾而起,压倒了恐惧,驱散了软弱。她默默告诫自己:“太姒,你绝不能软弱!你必须强大起来,强大到足以与他并肩,足以承担起属于你的责任!所以,你不能哭!”
几乎是瞬间,她完成了从依赖到觉醒的蜕变……太姒的眼神再也不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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