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温柔地跳跃着,在铺开的地图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姬昌低沉而沉稳的嗓音在室内流淌,如同在传授一门古老而神圣的学问:“……战略的根基,在于洞悉战局。而战局的关键,首重敌我兵力之悬殊。其次,排兵布阵之后,更需预判敌之动向……”
太姒端坐一旁,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地图上那些代表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的标记,一丝不苟地聆听着。在外祖父和舅舅的羽翼下,她永远是被保护、被安排的“小女孩”,而眼前这个男人,却将她视为可以平等交流、可以传授兵家要义的对象。这份尊重与信任,让她心底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暖流。“他是不一样的人。”这个念头清晰地划过脑海,太姒忍不住微微侧首,深深地看了一眼身旁这位严肃而认真的“老师”。
此刻的姬昌,心思全然沉浸在眼前的困境之中。讲解告一段落,他便陷入了长久的沉思。烛光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眉头紧锁,如同用刻刀凿出的两道深痕,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凝重。他的眼神深邃如渊,紧紧锁在地图某处关键节点,仿佛要将那纸上的线条看穿,透出层层叠叠的迷雾。嘴唇微微抿成一条刚毅的直线,下颌线因专注而绷紧,偶尔喉结会无意识地上下滚动一下。整个面部表情呈现出一种高度集中、面对极其重要且棘手难题时才有的肃穆与沉重,仿佛整个战场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肩上,全然忘了身边还坐着一位俏人儿。而,太姒也不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沉思的模样,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
良久,姬昌才从另一个世界被拉回现实。他下意识地抬眼,正好撞进太姒专注凝视着他的目光里。那清澈的目光仿佛带着温度,让他心头微微一跳,方才那铁血将领的凝重瞬间被一丝窘迫取代。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那深锁的愁绪,脸上浮起一抹带着歉意的浅笑,耳根似乎也染上了烛火的暖色:“抱歉,我出神了。”
“你在想什么?”太姒撑着下巴的唇角弯起一个明媚的弧度,不知为何,看着他刚才那副严肃又苦恼的样子,又看到他此刻的窘迫,她的心情莫名地变得极好,声音里都带着一丝甜糯的笑意,“是不是想兵力不足的事?”她眨了眨眼,一副“我早已看穿”的小得意。
“嗯!”姬昌点了点头,神情恢复了些许认真,“此其一!”
“那……其二是什么?”太姒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求知与促狭交织的光芒,追问道。
“还有就是打法的问题。”姬昌坦言道:“这场战……难啊!”
“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太姒忽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眼中狡黠的光芒更盛。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对着姬昌做了一个极其生动可爱的鬼脸——小巧的鼻子微微皱起,粉嫩的腮帮子故意鼓起一点点,灵动的眼睛俏皮地向上翻了翻,还调皮地吐了吐舌尖。那模样,全然没有了公主的端庄矜持,倒像个发现了新奇玩具、急于分享秘密的小女孩,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和让人忍俊不禁的可爱。
“什么问题?”太姒这突如其来的鬼脸,像一缕清风吹散了姬昌心头的阴霾和紧绷的神经。他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笑声爽朗而放松。他站起身,对着太姒煞有介事地躬身一礼,姿态恭敬,语气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纵容和期待:“烦请公主殿下赐教!”
太姒被他这故作正经的模样逗得“噗嗤”一笑,清脆的笑声如同银铃,瞬间让室内凝重的气氛变得轻松欢快起来。她也不再卖关子,收敛了鬼脸,正色道:“你说戎族大军围城不攻,便是要擒我去与有莘守军谈判,可为何他们不直接大军来擒我,为何只分出一部分兵力?如若大军先拿下此处,”她纤细的手指精准地点在地图上一个关键位置,“再包围王城,岂不万无一失?”
“这个……”姬昌刚想顺着她的话解释,话到唇边却忽然顿住。他看着太姒那副胸有成竹、分明是在考教他的小模样,心中一动,决定将计就计,装傻充愣。他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狡黠,脸上却摆出虚心求教的表情:“还望公主殿下赐教!”
“我不信你不知道!”太姒眼尖地捕捉到了他那一闪而逝的狡黠光芒,心中豁然开朗,这个男人果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中规中矩、一本正经!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了然的笑意。
“哈哈!”姬昌被拆穿,也不恼,反而爽朗地大笑起来,眼中满是欣赏,“昌所知,又岂是殿下所知?”他故意用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你想考我?”太姒扬起秀气的眉毛,带着点小挑衅。
“不敢!”姬昌又是一躬,礼数周全得让人挑不出毛病,只是眼底的笑意更深了,“请教殿下!”
太姒被他这副“虚心”的样子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抬手挠了挠鬓角,带着点少女的娇憨:“本殿下怀疑……有人将我们的兵力、行程透露给了这些蛮子。”她说完,有些忐忑地看向姬昌,“这……这是我的猜测。你呢?也这样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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