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练,悄无声息地漫过雕花窗棂,为偏殿深处这间鲜为人知的暗室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辉。姚姬独自坐在阴影里,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唯有她指尖那枚嵌着东海明珠的金簪,在微弱的月光下流转着温润却冰冷的光泽,像她此刻的心,华美,却沉甸甸地浸在寒潭里。
白日里那场交锋,如同鬼魅,再次清晰地浮现于眼前……
那是在王宫一处更为僻静的临水亭阁,四周垂着薄纱,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与声响。姜桓楚,这位东伯侯世子,屏退了所有随从,高大的身躯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他没有多余的寒暄,径直将一只紫檀木匣推到她面前的石桌上。匣盖开启的瞬间,即便是见惯了珍宝的姚姬,眼底也不由得掠过一丝微光——里面是成套的赤金头面,镶嵌着各色宝石,中间那枚东海明珠,足有鸽卵大小,光华夺目。
“一点心意,望夫人笑纳。”姜桓楚的声音带着他惯有的、仿佛与生俱来的居高临下的气势。“日后若成大事,桓楚必有厚报。”
姚姬的心跳快了几拍,但脸上却漾开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疏离的笑。她伸出染着蔻丹的纤指,轻轻将匣子往回推了半分,眼波流转间,尽是欲拒还迎的风情:“世子这是何意?妾身人微言轻,居于这深宫僻壤,只怕当不起如此重礼,也……帮不上世子什么忙呢!”她的声音柔媚,像春日的暖风,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警惕。这是她故意这么说的,其实在她的心里早打定注意了。只是,姜桓楚此人心高气傲,她必须给他个下马威,否则日后还真不知道谁被谁牵着鼻子走。
姜桓楚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这个女人果真不简单。好在自己早已经查清了她的底细。所以,被拒绝后,他并未因动怒,反而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股混合着男性气息与冷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压低了声音,那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夫人何必自谦?若非知晓夫人‘来历非凡’,背景深厚,本世子又何必寻到这深宫之内,与你密谈?”他可由不得她说个“不”字。
他顿了顿,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姚姬瞬间僵硬的俏脸,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若让有莘那些尊贵的宗妇们知道,她们王枕畔的‘解语花’,日夜相伴的贴心人,实则是北方鬼方部精心培养,安插在此的……呵呵!夫人以为,肃夫人、姜夫人,太姒……还有你的那位王上,会怎么对你呢?你这‘姚姬’的身份,还能保住几时?”
“你……!”姚姬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手中的团扇“啪”地一声掉落在光滑的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强自稳住几乎要颤抖的身形,声音里带上了无法掩饰的微颤。“你胡言乱语!世子从何处听来的这些荒诞谣言?妾身……妾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看着她瞬间失态的模样,姜桓楚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腰间悬挂的一块龙纹玉佩,眼神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谣言?”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我知道的,远比夫人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比如,三年前,鬼方部以一支规模空前的‘商队’为掩护,派出的那批精锐细作……再比如,夫人你手臂上那个形似弯月的印记……还需要本世子,说得更明白一些吗?”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谈论天气,但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铁锤,狠狠敲击在姚姬最脆弱、最隐秘的心防上。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裸地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中,连灵魂都在颤抖。
完了!她心中一片冰凉。最大的秘密,最大的死穴,已被对方牢牢攥在手中。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脑中不断回转如何应对。她可不是那么容易拿捏的。
当妖姬再睁开时,脸上已瞬间堆起了无比妩媚而又显得格外顺从的笑容,仿佛刚才的惊慌失措从未发生过。她伸出微微发凉的手,不仅将那只紫檀木匣重新拉回自己面前,还用指尖轻轻抚过那颗最大的明珠,姿态亲昵。
“世子既然……已然知晓得如此清楚,”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柔媚,甚至带上了一丝讨好的意味,“妾身……妾身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呢?只是不知,世子想要妾身……做些什么呢?”她假意逢迎,心中却警铃大作,飞速盘算着反制之策。突然,她眼睛一亮。接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姜桓楚的神色,试探着开口,将话题引向可能的方向:
“世子此番亲自前来有莘,又如此大费周章……想必,是为了求娶太姒公主吧?”姚姬看到姜桓楚眼神微动,心中更确定了几分,于是故作担忧地继续说道:
“只是……据妾身所知,公主殿下在朝歌时,性子便有些……嗯,独特。似乎对世子您……也并不十分待见。世子此番谋划,可有……十足的把握?”
她轻轻点出他过往的窘境,既是试探他的决心,也是为自己后续的“献策”铺垫,更想看看这位骄傲的世子,底线究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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