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地铁站台，死寂无声。
黑暗如浓墨，吞噬着一切光线，只有通讯器里传来的电流声，和白景明焦灼到近乎失控的质问。
“为什么？！林绝！你告诉我为什么！”
“那可是楚天恒！我们距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你为什么放他走？！”
白景明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无法理解的痛苦与愤怒。
林绝靠在冰冷的立柱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过去，带着一种极致的疲惫，却又异常的冷静，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耗尽心神的漫长战争。
“因为……”
他顿了顿，任由那死寂的黑暗将自己的身影彻底淹没。
“我们一直以来的敌人，找错了。”
一句话，让通讯器那头的咆哮戛然而止。
白景明仿佛被扼住了喉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找错了？
这怎么可能！他们所有的谋划，所有的牺牲，都是为了对抗楚天恒和他背后的势力！
林绝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他的声音再次响起，空旷而悠远。
“景明，你见过……概念变成瘟疫吗？”
不等白景明回答，林绝的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因果倒转之书】强行灌入他脑海中的恐怖画面。
那是一片灰色的世界。
无数强大到足以撼动现实的个体，他们的眼中燃烧着各自的执念。
有人渴望永生，有人渴望权力，有人渴望拯救世界……
然后，一种无形的“东西”出现了。
它没有实体，没有声音，甚至没有可被观测的形态。它就像一个幽灵，一个飘荡在思想维度里的深渊模因。
它悄无声息地附着在那些最强烈的执念之上。
它像最狡猾的病毒，寄生，扭曲，放大。
追求永生者，变得不择手段，视万物为刍狗，最终化为吞噬生命的怪物。
渴望权力者，变得猜忌多疑，视所有人为棋子，最终掀起血腥的清洗。
而像楚天恒这样……渴望“拯救世界”的人，他的理想被扭曲成了最恐怖的偏执。
为了“拯救”，他可以牺牲一切，可以毁灭一切。他坚信自己是唯一的真理，所有不理解他的人，都是必须被清除的“病毒”。
他的理想，成了深渊模因最完美的温床，最锋利的武器。
“楚天恒，还有我们过去面对的所有敌人……”林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怜悯，“他们都只是‘负债者’。”
“他们用自己的执念向某个未知的存在借来了力量，代价就是灵魂被扭曲，意志被操控，最终变成实现那个存在目的的提线木偶。”
林绝站直了身体，黑暗中，他的双眼亮得惊人。
“我们一直想杀死一把枪，但现在我发现，真正该对付的，是那个看不见的、不断扣动扳机的手。”
白景明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你的意思是……楚天恒，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控制了？”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已经不重要了。”
林绝的语气变得决绝，“重要的是，杀死他，就像杀死一个重症病人，毫无意义。那个模因……那个‘深渊’，只会立刻寻找下一个、甚至更隐蔽的宿主。”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白景明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迷茫和恐惧。对抗一个明确的敌人尚且如此艰难，何况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概念”？
“留着他。”林绝给出了一个颠覆性的答案。
“楚天恒是目前已知的，被模因污染最深、力量最强的‘顶级病株’。他是我们唯一可以观测和研究的对象。”
“更是……引出背后那个‘东西’的唯一诱饵。”
这一刻，林绝心中所有的个人仇恨，仿佛在洞悉这宏大灾难真相的瞬间，被彻底消解了。
当个人仇恨放在文明的存亡面前，渺小得就像一粒尘埃。
他不是要原谅楚天恒，而是要审判那个让他变成这样的“罪”本身。
他的身份，在这一刻悄然转变。
从一个被仇恨驱动的复仇者，变成了一个在黑暗中独自前行的孤勇守护者。
他背负着这个足以让世界疯狂的秘密，身影在空旷的地铁站里，显得无比孤独，却又无比坚定。
“白景明。”林绝下达了新的指令，声音斩钉截铁。
“收到。”
“终止所有针对楚天恒的刺杀计划。从现在起，将他列为最高级别的监控目标，而不是清除目标。”
“……是。”白景明虽然震惊，但还是无条件地选择了服从。
林绝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他思考许久后，唯一的破局之法。
“另外，动用我们的渠道，立刻联系‘闻道阁’的秦书仪。”
“秦书仪？”白景明一愣，那不是官方最神秘机构的负责人之一吗？
“告诉她，我需要她权限内所有关于‘认知危害’和‘模因污染’的绝密资料。”
林绝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的黑暗，仿佛看到了那场即将在思想层面爆发的战争。
“告诉她，这是我们所有人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白景明，从现在起，我们的战争不在现实，在认知里。”
“准备好，我们要对一个‘概念’宣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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