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堡的夜,漫长而寂静,唯有风雪的呜咽是永恒的背景音。石屋内,暖阳石的光芒在午夜时分会自动调节得更加柔和、黯淡,如同陪伴着沉睡的旅人。
司马靖星并未沉睡。
他盘膝坐在床榻上,看似在入定调息,实则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白日的发现与推演之中。“北境皇陵”这四个字,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国师的手伸向皇陵,其野心与狠毒,已然昭然若揭。那不仅是司马氏一族的祖坟,更是维系王朝气运的重要象征之一,若被其以邪法污染或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而更让他在意的,是吴枫辰那微不可察的反应。
那不是巧合。
司马靖星几乎可以肯定。
在经历了无数次噬心之痛的折磨,在那场近乎灵魂剥离的情绪对抗后,他对通过“同心锁”传来的任何一丝波动,都变得异常敏感。那不仅仅是被动承受痛苦,似乎……也开始能捕捉到一些极其隐晦的、非痛苦性质的“反馈”。
就像白日里,当他推断的方向接近真相时,心口链接处那异样的平静;当他偏离时,那细微的滞涩感。
这像是一种……建立在痛苦之上的、扭曲的密码。
吴枫辰在用他自己的身体状态,用那与司马靖星神魂相连的感应,在同心咒严酷的规则夹缝中,传递着无法言说的信息。
司马靖星缓缓睁开眼,目光在昏暗中投向外侧的床榻。吴枫辰似乎已经沉睡,呼吸微弱而均匀,苍白的脸在黯淡的光线下如同玉雕,带着一种易碎的宁静。
但司马靖星知道,他很可能醒着,或者在一种半昏半醒的状态下,依旧在对抗着体内的痛苦,并……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司马靖星心中滋生。
他要验证。
验证这种无声的“通讯”是否真的存在,是否可靠。
他重新闭上眼,不再思考皇陵,而是开始在脑海中,如同沙盘推演般,刻意地构想几个关于“祭品备”可能地点的错误推断。
他先是想到了南部葬星泽。他在心中详细勾勒那里的地形,想象国师如何利用那里的上古死气布置邪恶祭坛,甚至模拟了几种可能的阵法组合。这个推断看似合理,但司马靖星自己知道,根据现有情报,葬星泽的死气过于庞杂狂暴,难以精细控制,并非布置噬魂蛊母阵这类需要精准收割魂魄的仪式的首选。
当他沉浸在这个错误的推断中时,他分出一丝心神,仔细感受着心口同心锁链接处的状态。
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冰冷滞涩感,如同细微的电流,悄然传来。
不明显,但存在。
像是在否定。
司马靖星心中一动,立刻停止了关于葬星泽的推演。他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彻底清除,如同擦去沙盘上的错误标记。
然后,他开始构想第二个错误地点——西部赤焰山。他想象国师利用火山地火的狂暴能量来掩盖阴邪仪式的波动,甚至设想了一种阴阳逆冲的诡异阵法。
这一次,那冰冷的滞涩感稍微强烈了一丝。
仿佛在说:不对,而且比上一个更离谱。
司马靖星再次停止。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将思绪转向北境皇陵。他没有直接思考皇陵本身,而是先思考皇陵周围那些被国师心腹改动过的、古老的防护阵法。他在脑海中拆解那些阵法的结构,推演其被改动后可能产生的效果偏移——不是为了防护,而是为了……汇聚、引导、乃至窃取某种力量?
当他这个思路逐渐清晰时——
心口链接处,那片一直存在的、作为背景的微弱痛感(源自吴枫辰持续对抗自身伤势的痛苦),忽然变得异常平稳。
不是消失,而是呈现出一种……规律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微弱波动,仿佛在无声地确认着什么。
就是这里!
司马靖星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继续深入。他开始思考,皇陵深处,除了历代先帝的安息之地,还有什么?是更加浓郁的龙脉之气?还是……某些被封印的、古老的存在或器物?国师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当他思考的方向涉及到皇陵核心,触及到“封印”、“窃取龙气”等关键点时,那心口链接处的平稳波动,似乎……微微加快了一丝节奏?
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强调这个方向的重要性。
而当他的思绪不小心滑向对吴枫辰身体状况的担忧(如此高强度的“通讯”是否会加剧他的负担?)时,那平稳的波动立刻被打乱,一丝熟悉的、尖锐的痛感预警骤然袭来!
司马靖星悚然一惊,立刻斩断了那丝担忧,重新将思绪拉回冰冷的战略分析。
链接处的波动,这才缓缓恢复之前的平稳。
至此,司马靖星已然确信无疑。
这并非他的臆想。
这是一种真实存在的、建立在两人共同痛苦之上的、畸形的默契与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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