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在铁轨上哐当哐当行驶了将近二十个小时,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驶入了上海站。陈远带着阿强和小斌,提着简单的行李,随着汹涌的人流挤出了出站口。一股混杂着煤烟、汗水和陌生城市特有的喧嚣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三人淹没。
站前广场上人山人海,各种口音的吆喝声、汽车喇叭声、自行车铃声响成一片。高楼大厦虽不及后世密集,但那种扑面而来的都市压迫感,还是让从小地方来的阿强和小斌有些目眩神迷。
“远哥,这……这就是大上海啊?”阿强瞪大了眼睛,看着远处外滩方向隐约可见的钟楼尖顶,咽了口唾沫。
小斌虽然会说上海话,但也是第一次来,他紧了紧身上的帆布包,低声道:“远哥,咱们先去哪儿落脚?”
陈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些许激荡和凝重。他比两个手下见识广些,但上海滩的繁华和复杂,依然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定了定神,掏出林凡事先给他写的一个地址:“先找个地方住下。林哥给了一个旅社的地址,在闸北那边,便宜,也不那么扎眼。”
三人辗转找到那家藏在弄堂深处、名为“兴隆旅社”的小旅馆。条件简陋,但胜在清净。安顿下来后,陈远立刻开始行动。他没有急着直奔浦东,而是按照林凡的嘱咐,先花了两天时间“感受”这座城市。
他们坐着叮当作响的有轨电车,穿梭在南京路、淮海路,看着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和行色匆匆、衣着光鲜的路人;他们在外滩的江堤上吹风,看着对岸浦东大片大片的农田、低矮的厂房和零星的烟囱,与浦西的繁华形成鲜明对比;他们甚至去听了场沪剧,虽然听不懂,但也感受到了这座城市骨子里的那份精致和市井气息。
陈远明白,林凡让他先摸清城市的“脾气”,是为了更好地理解即将踏足的战场。他像一头敏锐的猎豹,在熟悉环境的同时,也在寻找着突破口。
第三天,陈远通过旅社老板的介绍,联系上了一个绰号叫“老克勒”的本地消息灵通人士。“克勒”是上海话里“颜色”的意思,形容这人路子野,三教九流都沾点边。约见的地点,是城隍庙附近一家闹中取静的茶馆。
“老克勒”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精瘦男人,穿着半旧但熨烫平整的中山装,戴着一顶鸭舌帽,眼神活络,透着生意人的精明。他打量着风尘仆仆但眼神锐利的陈远三人,用带着浓重沪腔的普通话问道:“三位老板,听口音是北边来的?找我有啥事体啦?”
陈远递上一支好烟,开门见山:“老哥,不瞒你说,我们是从江州来的,想在上海,特别是浦东那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皮或者项目可以做。”
“浦东?”“老克勒”闻言,小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哦呦,老板眼光蛮毒格嘛!浦东那地方,现在看起来是乡下头,但风声紧得很呐!你们是听到啥消息了?”
陈远不动声色:“没啥具体消息,就是觉得那边靠江,位置不错,想先了解了解情况。”
“老克勒”吸了口烟,慢悠悠地说:“了解情况是应该的。不过嘛,浦东那潭水,深得很呐。现在盯着那边的人,不少哦。”他压低了声音,“别的先不说,就讲陆家嘴那一带,有块沿江的地皮,原来是个小五金厂的,现在厂子效益不好,想转让。这块肉,香是香,但早就被好几条‘大虫’盯上了!”
“大虫?”陈远心中一动。
“最大的那条,‘王老虎’!”“老克勒”用手比划了一下,做出一个凶狠的表情,“本地混出来的,手底下养着一帮人,专门做这种地皮转手的生意,手段硬得很!还有一条,来头更大,据说是北京那边过来的,背景深不可测,我们都叫他们‘京字号’。这两家,为了这块地,明里暗里已经较过几次劲了。你们几个外地人想插一脚……”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王老虎!京字号!这两个名字,和陈远出发前林凡的分析完全吻合!他的心猛地一沉,果然,对手又强又硬。
陈远脸上却露出谦逊的笑容:“谢谢老哥指点!我们初来乍到,就是先摸摸情况,哪敢跟地头蛇抢食吃?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别的机会,或者……能不能跟着喝点汤。”
“老克勒”见陈远态度恭顺,语气也缓和了些:“机会嘛,总是有的。不过,在上海滩做生意,讲究的是人脉和规矩。你们要想在浦东立足,光有钱还不够,得拜对码头,懂吗?”
“懂,懂!”陈远连连点头,又递过去一个准备好的信封,里面装着一些“活动经费”,“以后还要多仰仗老哥指点!有什么消息,麻烦老哥及时通个气。”
“好说,好说。”“老克勒”熟练地收起信封,脸上笑容更盛,“既然陈老板这么客气,那我再多说一句。王老虎那个人,吃相难看,但最讲面子。你们要是真想接触,我可以帮忙递个话,但成不成,就看你们的运气和‘诚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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