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上海刮起了西北风。清晨的弄堂里,青砖地冻得发硬,踩上去“咯吱”响。张阿婆正蹲在煤球炉旁,给炉子里添新煤,火苗“呼呼”窜上来,映得她脸上发红。竹筐里的煤球是昨天从煤球厂买的,黑沉沉的,上面印着“上海煤业公司”的字样,是凭煤票买的,每户每月供应三十斤,够烧一个月。
“阿婆,早啊!”林淑娴抱着安安走出来,孩子裹着厚厚的小棉袄,是张阿婆用新布票做的,领口缝了圈兔毛,暖乎乎的。安安手里攥着个烤红薯,是王师傅早上烤的,冒着热气,甜香飘了老远。
张阿婆直起身,捶了捶腰:“早,淑娴。快让安安进屋,外面风大,别冻着。”她指了指墙角的咸菜缸,“俺把最后一缸雪里蕻腌好了,给你家留了半缸,等会儿让张强帮你抬过去。”
林淑娴笑着点头,刚要说话,就看见李振邦推着自行车出门了,车把上挂着帆布包,里面是案卷和水壶。“要去合作社?”林淑娴问。
“嗯,马陆乡高级社冬耕遇到点问题,王社长让我去看看。”李振邦摸了摸安安的头,孩子把烤红薯递给他,他咬了一口,甜得发腻,“今年冬耕要深耕,准备明年种小麦,但合作社缺农具,耕牛也不够,得帮着协调。”
1954年冬,高级社成立后的第一次冬耕,要求深耕三尺,施足底肥,为明年的小麦增产打基础。马陆乡合作社有两百多亩地,只有五头耕牛,三台犁,根本忙不过来,王社长急得嘴上起泡。
路过王师傅的自行车铺,王师傅正忙着给一辆自行车换轮胎。他的手工业合作社最近接到了一笔大订单,给郊区的农具厂生产小型齿轮,每天都忙到深夜。“李科长,早!”王师傅直起身,“听说马陆乡冬耕缺农具?俺们合作社能生产小犁铧,要是需要,俺们可以赶制一批。”
“真的?那太好了!”李振邦停下车,“王社长正愁犁不够用,你们能生产多少?什么时候能交货?”
“俺们合作社有五台机床,每天能生产十个犁铧,半个月就能生产一百五十个,够马陆乡用了。”王师傅说,“就是缺钢材,得凭工业券去钢厂买。”
“工业券的事我来协调。”李振邦说,“我联系市里的工业局,给你们批工业券,一定不耽误冬耕。”
王师傅点点头,又低头换轮胎:“那俺现在就组织社员准备,争取早日开工。”
到局里时,老吴正在整理年底的工作总结。见李振邦进来,他递过一杯热水:“振邦,你看这个。闸北区的居民反映,最近煤球质量不好,燃烧不充分,还总冒烟,好几户人家的煤球炉都堵了。”
煤球是冬季取暖做饭的必需品,质量问题直接影响民生。“煤球厂查了吗?”李振邦问。
“查了,煤球厂说是最近原煤供应紧张,掺了太多煤矸石,所以质量下降。”老吴翻开案卷,“居民们要求煤球厂退换不合格的煤球,还要求提高煤球质量。”
“走,去煤球厂看看。”李振邦拿起外套,心里清楚,煤球质量问题不能拖延,不然居民们过冬都成问题。
上海煤业公司的煤球厂在宝山区,厂房里机器轰鸣,工人们正忙着把原煤粉碎、加水、压制煤球。厂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姓刘,见李振邦和老吴来,赶紧迎上来:“李科长,老吴,你们怎么来了?”
“居民反映煤球质量不好,掺了太多煤矸石,燃烧不充分。”李振邦说,“我们来看看情况。”
刘厂长叹了口气,带着他们去看原煤堆:“李科长,不是我们想掺煤矸石,是最近原煤供应紧张,钢厂和电厂都在抢煤,我们只能拿到些次煤,里面混了很多煤矸石,筛都筛不干净。”
李振邦看着原煤堆,里面确实有很多灰白色的煤矸石,质地坚硬,燃烧值低。“再难也不能拿不合格的煤球糊弄老百姓。”他说,“赶紧组织人手,把原煤里的煤矸石筛干净,已经卖出去的不合格煤球,给居民退换,不能让老百姓受损失。”
“我们也想啊,但人手不够,筛煤矸石需要大量人工。”刘厂长面露难色。
“我帮你协调街道办,组织居民志愿者来帮忙筛煤矸石。”李振邦说,“原煤的事,我也会联系煤矿,争取给你们调一批优质煤。”
离开煤球厂,李振邦给街道办的王主任打了电话,说明情况。王主任很爽快地答应:“没问题,我组织各里弄的居民志愿者,明天就去煤球厂帮忙。”
处理完煤球的事,李振邦骑车往马陆乡赶。路上的田地已经收割完毕,光秃秃的,农民们正在地里深耕,几头耕牛拉着犁,慢慢往前走,速度很慢。李振邦心里着急,这样下去,两百多亩地要耕到什么时候。
到合作社时,王社长正带着社员们用锄头深耕,每个人都满头大汗,棉袄脱下来搭在田埂上。“李科长,你可来了!”王社长迎上来,“耕牛和犁都不够,这两百多亩地,靠人工得耕到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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