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的目光随即投向辽东方向,眉头微蹙。
皇太极主力西进,辽河一带相对空虚,这正是趁虚而入,牵制后金,使其无法全力对付林丹汗的良机。
他早已通过兵部发出明确敕令,要求辽东巡抚袁崇焕: “抓住虏酋西顾之机,派遣精锐,前出辽河,多方袭扰其留守部落,焚其积聚,动摇其根本,务使皇太极首尾不能相顾!”
“王承恩,辽东袁崇焕处,近日可有军报?袭扰之事进展如何?”朱由检问道。
“回皇爷,袁巡抚前日有奏报至,言及……言及已严令各部谨守城防,并加派夜不收哨探辽河以东敌情。”
“然……然奏报中亦大谈军中粮饷短缺,武备尚需补充,尤其是火药、箭矢不足,恐难支撑大军长途奔袭袭扰之事……”
王承恩小心翼翼地回答,声音渐低。
“粮饷短缺?武备不足?”朱由检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要求的并非大军决战,而是灵活精锐的袭扰!
袁崇焕手握关宁军,刚刚清理军屯、重课商税,岂会连派出数支精锐小队前出骚扰的钱粮都拿不出来?
更何况,虽然新式武器给他送的少,但老式弹药、箭矢却不曾少了他!
这分明是托词!
他心念微动,脑海中那幅无形的“帝权图谱”悄然浮现。
代表袁崇焕的那个光点,忠诚度依旧维持在七十五的绿色,但其旁【刚愎自信】【权欲】的特质,此刻却显得格外刺眼,甚至隐隐透出一丝【敷衍】的意味。
“他是舍不得他那点本钱,还是根本没把朕的敕令放在心上?”
朱由检心中冷哼。他瞬间明了,袁崇焕这是阳奉阴违!
一方面以“粮饷不足”搪塞朝廷,消极执行袭扰命令;另一方面……
果然,朱由检接着就从另一份奏报中看到了袁崇焕的“积极”行动——那是一道以辽东巡抚衙门名义发给东江镇的行文抄件,措辞严厉。
“严令毛文龙速调拨粮米五万石,火药三千斤,箭矢五万支,并白银十万两,以济辽饷之急!”
理由是“为筹备陛下所令之袭扰战事,辽东耗费甚巨,东江镇同属辽事,理当分担”。
“好一个‘理当分担’!”
朱由检气极反笑,“他袁崇焕不去袭扰建州,反倒先对自家人的东江镇下手如此之狠!这是要逼反毛文龙吗?!”
袁崇焕的算盘,朱由检看得一清二楚:既然陛下逼我出战消耗实力,我便将这消耗转嫁到不听话的毛文龙头上。
若能逼出钱粮,则辽西得益;若逼反毛文龙,则正好有借口将其彻底铲除。
无论如何,他袁崇焕自身实力无损!
……
宁远城中,袁崇焕看着属下草拟的、发往东江镇的催饷文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何尝不知此举会激化矛盾?但他更清楚,此刻绝不能轻易消耗关宁军的元气。
皇帝远在京师,哪里知道边镇每一分钱粮的来之不易?
如果轻易消耗在效果不大的骚扰中,那万一后金打过来的时候拿什么激励士兵?
至于毛文龙?那个跋扈水寇,早就该收拾了!
若能借此机会要么榨干他,要么逼反他,都是除去一患。
“督师,如此催逼,毛文龙那边恐怕……”心腹幕僚面露忧色。
“恐怕什么?”
袁崇焕冷冷道,“本督奉旨整饬辽事,有权节制东江!
他毛文龙若还自认是大明将领,就该听从调遣,为国出力!
若他抗命不遵,便是心怀异志,届时本督自有道理!”他将“心怀异志”四个字咬得极重。
……
皮岛上,毛文龙接到这份如同抄家般的催饷文书,气得当场拔刀砍碎了案几。
“袁蛮子!欺人太甚!!”
他双目赤红,咆哮声震动了总兵府,“他按兵不动,反倒来吸我东江的血!五万石粮,十万两银?他这是要逼死我东江镇数万军民!”
麾下将领亦是群情激愤。
“大帅!袁崇焕这是假传圣旨,借刀杀人!”
“朝廷远在千里,只听他一面之词!我们若是给了,下次他只会要得更多!若是不给,就是抗命不遵的罪名!”
“这分明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毛文龙胸口剧烈起伏,眼中闪烁着绝望和疯狂的光芒。
袁崇焕这一手,几乎将他逼到了悬崖边上。
服从是死,不服从,可能死得更快!
……
紫禁城中,朱由检通过陆青岩的密报,对辽东和东江的动向一清二楚。
他看着图谱上袁崇焕那稳定却透着算计的绿光,和毛文龙那濒临崩溃的橙光,脸色阴沉如水。
“好一个袁崇焕!朕让你袭扰建州,你按兵不动;”
“朕让你自筹粮饷,你却用来倾轧同僚,逼反大将!”朱由检的声音冰冷,“其心可诛!”
“陛下,是否下旨申饬袁崇焕,令其停止催逼东江?”王承恩建议道。
朱由检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不,此刻下旨,袁崇焕必有更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甚至反咬毛文龙一口。而且,毛文龙……也并非纯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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