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的余烬散发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暖意,房间里光线昏暗。苏晚靠在冰冷的壁炉砖石上,左臂伤口传来的阵阵灼痛如同持续的低鸣,提醒着她昨夜那场残酷的自疗。疼痛让她保持着异乎寻常的清醒,混乱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沉浮,前世梅疏影的冰冷绝望与今生苏晚的愤怒不甘,如同两股激流,在业力的漩涡中碰撞、融合,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她不再是那个在火车站惊慌失措、在济仁医院被血腥吓晕的留洋千金。她是握着刀锋的医生,是带着六世业债苏醒的魂灵。贴身藏匿的那截染血银刺,紧贴着肌肤,冰冷的触感是唯一的锚点,让她在这座名为松涛苑的金丝牢笼中,维持着复仇者的清醒。
天光微亮,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透进一丝灰白。门外传来极其轻微、却无法瞒过她此刻高度警觉神经的脚步声——是那个刻板的女佣张妈。
门锁被轻轻打开。张妈端着新的托盘进来,上面是清淡的早餐和一碗散发着苦涩药味的汤剂。她的动作依旧标准得像尺子量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昨夜这房间里发生的一切惊涛骇浪——厉战霆的狂暴闯入、淡金光幕的显现、苏晚的崩溃自残——都不过是她职责范围外的一场幻梦。
“苏小姐,该用早餐和药了。” 张妈的声音平板无波,将托盘放在小圆桌上。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房间——碎裂的装饰品、地毯上几点暗沉的血迹(苏晚自残时滴落的)、壁炉边被烫焦的地毯和掉落在地的银质发刷……一切都落在她刻板的眼底,但她没有任何询问,甚至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流露。
苏晚缓缓站起身,动作因为左臂的疼痛和身体的虚弱而有些迟缓,但脊背挺直。她没有看张妈,也没有看托盘,径直走到梳妆台前。镜中的女子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青影,嘴唇因失血和疼痛而干裂,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却如同冰封的湖面,深邃、冰冷,再无半分惊惶,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和……潜藏的锐利。
“药?” 苏晚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刚苏醒的慵懒,却冰冷得没有温度。她拿起梳子,慢条斯理地梳理着有些凌乱的长发,目光透过镜子,落在张妈身上。
“是安神定惊、促进伤口愈合的方子。少帅吩咐的。” 张妈垂着眼,回答得一板一眼。
少帅吩咐?
苏晚的唇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冰冷到极致的弧度。是安神?还是监视?是愈合?还是确保她这个“麻烦”活着,继续承受他的掌控和玩弄?
她没有再问,也没有去碰那碗药。她走到脸盆架前,用冷水仔细地清洗了脸颊和双手。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她更加清醒。左臂的伤口在清洗时传来尖锐的刺痛,她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张妈,” 苏晚擦干手,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女佣,“济仁医院送来的伤员里,有没有需要换药或者情况恶化的?”
张妈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刻板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错愕,但很快恢复:“回苏小姐,松涛苑是少帅休憩之所,不接收外院伤员。济仁医院的人,自有军医处理。” 语气带着一种划清界限的疏离。
“是吗?” 苏晚的声音依旧平静,她缓步走到张妈面前。明明身体虚弱,身高也不及对方,但此刻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沉凝的气场,却让刻板如张妈也下意识地微微屏住了呼吸。
苏晚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落在张妈垂在身侧的右手上。那只手的手背,靠近虎口的位置,有一小片不自然的红肿,边缘隐约可见几个细小的水泡。
“张妈的手,似乎是被热油烫伤了?” 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看红肿程度和水泡形态,应该不超过十二小时。厨房新来的帮工毛手毛脚?”
张妈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猛地将右手缩回身后,刻板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慌乱,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劳苏小姐费心,一点小伤,不碍事。”
“小伤?” 苏晚微微偏头,眼神冰冷,“热油烫伤,处理不当极易感染。尤其是在这种……”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房间角落里不易察觉的灰尘,“……看似洁净,实则疏于打理的环境里。一旦感染,轻则留疤,重则引发败血症,危及生命。” 她的话语清晰、冷静,带着医生特有的专业性和……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她向前逼近一步,距离张妈更近。那股冰冷的、混杂着业力与医生威严的气息,让张妈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把手伸出来。” 苏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这不是请求,是要求。
张妈脸色变幻,刻板的伪装终于出现裂痕。她看着苏晚那双冰冷深邃、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又想起昨夜少帅离开时那混乱暴戾却最终留下“看好她”命令的背影……一丝恐惧,终于压过了刻板的服从。她犹豫着,极其缓慢地,将烫伤的右手伸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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