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是被青砖的凉意激醒的。
他喉间腥甜未散,意识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鼻尖萦绕着陈年老木混着檀香的气息,耳畔是风穿祠堂木梁的轻响。
他撑起身子,看见供桌上半燃的香烛,香灰正簌簌落在那本泛黄的《守剑决》上,和他昏迷前最后一幕分毫不差。
醒了?
清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韩林猛地转头,看见那道年轻的身影正握着扫帚,青衫未染岁月的霜色,眉峰如剑却未添白痕——这分明是百年前的无咎道人,比他记忆中初见时还要年轻些。
师...师父?他喉咙发紧,指尖发颤。
记忆里的无咎道人总带着暮年的沉稳,此刻却像座刚淬好的剑胚,连扫过青砖的扫帚尖都带着清锐的气。
年轻的无咎放下扫帚,目光落在韩林额心若隐若现的九霄签印上:我等你三百年,从残魂封入命运之碑起,就在等你走到这一步。他抬手,掌心浮现金光,正是韩林方才在虚界见到的《守剑决》残卷,方才那道黑爪是虚界之主的试探,他篡改的不是时间线,是规则的锚点——命运之碑碎了,未来的线团乱成了死结。
韩林攥紧残卷,指节发白:所以您让我回到这里?
回到最初,才能真正重写未来。无咎的目光扫过祠堂梁上的蛛网,百年前的今天,我刚接任守剑人,在这扫了三天三夜的灰尘。
你现在看到的我,是规则裂隙里残留的原初锚点他忽然轻笑,当年我也像你这样,攥着残卷问老守剑人为何是我,他说因为你眼里有光
韩林喉间发哽。
他想起第一次见无咎时,老人白眉下的眼已浑浊,却在提到守剑人三字时亮得惊人。
此刻这双眼睛里的光更盛,像淬了星子的剑刃:虚界之主想吞的不只是诛仙本源,是所有能通向洪荒的世界线。
你要做的不是修补命运碑,是在规则碎成渣前,用这具原初之身重新种一颗锚。
种锚?
用你的九霄签印,用守剑人的血,用这方祠堂里每一寸被时光浸透的气数。无咎的指尖点在韩林额心,签印突然灼烧起来,现在,去扫干净供桌下的青砖——那里埋着老守剑人埋下的时光钉,能把你此刻的存在钉进规则里。
祠堂外忽然传来风啸。
韩林抬头,看见梁上蛛网被吹得乱颤,有蓝芒从他袖中渗出——是柳烟的命塔残片!
同一时刻,大竹峰后山的石屋内,柳烟正咬着唇将命塔残片按在胸口。
蓝焰顺着血脉往眉心钻,疼得她额角青筋直跳,却仍死死攥住残片。
方才那阵金光漫过青云山时,残片突然在她掌心震动,不是灼烧,是...牵引。
他还活着。她低喘着,睫毛上凝着冷汗,不在虚界,不在现实,在某个被时间褶皱裹住的地方。
命塔残片突然迸出刺目蓝光,在她面前凝成一道光门。
柳烟瞳孔微缩——这是命塔认主后才会开启的时空信标。
她咬碎舌尖,鲜血溅在残片上:我以守护者血脉起誓,送一缕神识入塔,引他归位。
神识剥离的剧痛让她踉跄撞在石墙上,眼前发黑前,她看见那缕蓝光裹着自己的意识钻进残片,在光门深处凝成一点幽蓝的星。
剑冢内,陆雪琪的天琊剑突然发出清鸣。
她正扶着石壁的手被烫得缩了缩,却见石壁上的刻痕突然泛起青光——是古剑阵图在苏醒!
终于找到了。她指尖迅速结印,一滴鲜血滴在刻痕中心。
青色光流如活物般窜出,在半空凝成七柄悬浮的剑影,正是青云失传的七星诛魔阵。
可陆雪琪的眉却越皱越紧——七柄剑影中,最中央那柄的轮廓始终模糊,像被人刻意抹掉了。
缺了守剑。她喃喃道,想起韩林曾说过,守剑是镇阵之魂。
天琊在她掌心轻颤,似是在应和她的念头。
陆雪琪深吸一口气,握紧天琊转身走向剑冢最深处——那里是历代守剑人埋葬剑魂的,或许能找到守剑的残魂。
草庙村的老槐树下,张小凡望着天空消散的金光,喉间的执念之火又烧了起来。
他抬手按在胸口,却触到一片滚烫——不是焚心草,是心脏在震。
那种震动很轻,却像有根细弦突然绷直,一头系着他的魂,一头系向某个模糊的方向。
小凡?田灵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张小凡迅速收敛气息,转身露出个笑:没事,刚被石头硌了脚。
可他转身时,老槐树的影子里,一片枯叶突然无风自动,打着旋儿飘向青云山的方向。
叶尖掠过地面时,在浮土上划出一道极浅的痕——像某种阵纹的起笔。
草庙村老槐树下的枯叶打着旋儿飘远时,张小凡的指尖正掐进掌心。
那阵从心脏里漫开的震颤愈发清晰,像有人用极细的银针刺着魂儿,一下下往青云山西南方向引。
他望着田灵儿走远的背影,喉间的执念之火“腾”地烧得更旺——自普智圆寂、草庙村血案后,这团火便再未真正熄灭过,只是从前烧的是仇恨,如今烧的是“为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