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燕京大学门口停稳时,车斗里扬起一阵尘土。谢琦单手扶着方向盘,军装袖口卷到小臂处,露出晒得发红的手腕。他转头看了眼后座——南嘉正把念安的小手从卫国嘴里拽出来,两个娃娃穿着同款蓝布褂子,咿咿呀呀地互相揪着对方冲天辫。
到了。谢琦声音里带着笑,伸手替南嘉捋了捋鬓角。她今早特意换了件浅灰色列宁装,头发学着城里姑娘的样子挽成低髻,倒真看不出是生过双胞胎的模样。
小九早按捺不住,车门刚开条缝就窜了出去。他今天把金瞳幻化成黑色,但阳光底下仍流转着琥珀般的光泽。为着入学,南嘉连夜用空间商城的染发剂给他把银发染成鸦青,此刻衬得那张瓷白小脸愈发精致。
尾巴!南嘉压低声音提醒。小九立刻绷直后背——那条不安分的尾巴正把的确良裤子顶出个小鼓包。他心虚地摸了摸腰间挂的香囊,里头装着南嘉配的宁神草药,能帮他维持人形。
校门口人潮涌动。扛着麻袋的农村青年、提着皮箱的干部子弟、甚至还有拄拐杖的老先生,全都挤在欢迎77级新生的横幅底下。穿蓝布工装的接待生们满头大汗地维持秩序,扩音喇叭里循环播放着《东方红》。
让让!让让!几个戴红袖标的学生推着板车经过,车上堆成小山的搪瓷脸盆叮当作响。念安突然兴奋地挥舞藕节似的手臂,差点从南嘉怀里滑下去。
同志,需要帮忙吗?
清朗的男声从侧面传来。南嘉转头,看见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白衬衫口袋里别着三支钢笔,左胸别着燕京大学学生会的徽章。
我是化学系三年级的秦严。男生推了推眼镜,目光在小九腰间晃荡的香囊上多停留了两秒,这位同学是......
中医系新生,宋小九。小九唰地掏出录取通知书,宣纸卷轴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展开时露出工整的小楷,字迹筋骨分明,最后一笔悬针竖如利剑出鞘——这是他跟着空间里收藏的《灵飞经》练了半年的成果。
秦严眼睛一亮:好字!去年高考阅卷组还专门表扬过中医系有个学生的毛笔答卷......他突然顿住,看着小九用同样漂亮的钢笔字在登记表上写下宋小九二字,力透纸背的笔锋与卷轴上的如出一辙。
谢琦抱着卫国走过来,军装上的少校肩章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秦严突然挺直腰板敬了个礼:首长好!我父亲是***军的秦志勇。
老秦的儿子?谢琦笑着回礼,他当年在战场可是......话没说完,卫国突然揪住他领口的红星勋章,哇地哭出声来。
南嘉连忙从军挎包里摸出奶瓶——实则是从空间偷渡出来的温羊奶。小九趁机凑到登记处探头探脑,发现新生信息表上家庭成分栏密密麻麻写着,他咬着笔杆看向南嘉。
军属南嘉悄声道,余光瞥见秦严正帮一位佝偻着背的老农扛行李。那老汉布鞋上还沾着泥,手里录取通知书却被保管得崭新,塑料布包着的边角都没折痕。
办理住宿时出了点小插曲。宿管大妈盯着南嘉的结婚证直皱眉:带孩子上学?这哪成......
王阿姨!秦严突然插话,这位是谢首长的儿媳,家里就在军区大院。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个铁皮糖盒,您孙子不是总咳嗽吗?顾九同学懂中医......
小九立刻会意,从香囊里摸出个青瓷瓶:枇杷蜜炼的润肺丹,温水化服。瓷瓶在阳光下泛着雨过天青色,瓶底隐约可见宣德年制的暗款——自然是空间商城的存货。
趁着大妈研究药瓶,谢琦已经利落地填好走读申请。南嘉望着宿舍楼前晾晒的万国旗似的床单,突然想起什么:秦同学,能不能保留个床位?下雨天可能......
早安排好了。秦严笑着递来302室的钥匙,化学系和中医系的女生混住,给您留了靠窗的下铺。他顿了顿,对了,每周三下午实验室有放射性物质操作课,按规定要远离哺乳期妇女......
南嘉一怔,随即明白这是委婉提醒她避开某些课程。这个年代的人还不知道,她空间里的防护服比学校设备先进半个世纪。
南嘉看着吉普车消失在梧桐道尽头,转身替小九整了整的确良衬衫的领子:带你去认认午休的地方,中午要是懒得回家,好歹有个歇脚处。
秦严在前头引路,穿过两排红砖平房时解释道:中医系男生都安排在丙字楼,虽然条件简陋,但离食堂近。他看了眼小九细白的手腕,又补充道:不过顾同学这样的走读生,床位都是临时安排的。
推开门时,屋里飘着浓重的艾草味。六个年龄参差不齐的男生齐刷刷抬头——最年轻的瞧着也有三十出头,最年长的那位两鬓已经斑白,正用铜烟锅敲着床沿咳嗽。
各位,这是宋小九同学。秦严敲了敲铁门框,走读生,平时就中午来歇个脚。
靠窗的下铺上摆着个军绿色行李卷,王志刚——那个皮肤黝黑的山东汉子正往墙上钉年画,见人来忙放下锤子:小兄弟睡俺上铺!俺给你垫了层新麦秸!他拍着床板,震得顶棚落下些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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