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战书贴出第三天,城西铁匠铺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
小林赶到时,老王正坐在灰烬里,手里捏着块烧变形的马蹄铁。
铁水凝成的纹路像条僵死的蛇,缠在他布满老茧的掌心。
铺子的横梁还在噼啪作响,火星子落在他褪色的粗布褂子上,烫出一个个黑窟窿,他却像没知觉似的。
“是老王自己点的火。”
围观的人嘁嘁喳喳,“他儿子阿火前天觉醒了火系异能,烧着了别人家的柴火垛,被人告到护卫队了。”
“烧了铺子,就没人说我家阿火是怪物了。”老王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他抬头看向城墙方向,那里贴着黑铁城的宣战书,“异类者,皆当焚尽”几个字在火光里泛着冷光。
小林的心沉了沉。
他认得阿火,那孩子总蹲在铁匠铺门口,看他爹打铁时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钢。
上周还跟他要过豌豆射手的种子,说想种在铺子前当装饰。
这时,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两个护卫队的士兵架着个少年走过来,正是阿火。
他的袖子被烧了半截,胳膊上缠着渗血的布条,嘴里还在喊:“我不是异类!我能控制住火!”
老王猛地站起来,踉跄着扑过去,却被士兵拦住。
“城主有令,所有觉醒异能者暂时关押,等查明情况再做处置。”士兵的声音硬邦邦的,手里的长矛横在父子中间。
“他是我儿子!”老王红着眼吼道,抓起地上的马蹄铁就要砸过去,却被旁边的人死死按住。
小林悄悄退到巷口。
他看见阿火被押走时,回头望了眼燃烧的铺子,眼里的光一点点灭了,像被浇熄的炭火。
恐慌像涨潮的水,一夜之间漫过了磐石城的每条街巷。
第二天一早,南巷的刘婶就来敲小林的门,手里攥着根枯萎的含羞草。
“小林啊,你帮婶看看,”她声音发颤,“我家丫头昨天摸了这草,它半天没合拢,是不是……是不是跟你那些会打的草一样?”
小林看着那根早就干死的含羞草,心里发堵。
刘婶的丫头才六岁,前天还追着他要坚果吃。
“这草是死的,跟人没关系。”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丫头要是害怕,我送你些普通的花籽,种在院里就好。”
刘婶半信半疑地走了,走两步又回头,眼神里的恐惧像根刺。
中午去药铺送草药时,小林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哐当”的碎裂声。
阿木爹正抡着斧头,把药柜里的异植往地上砸。
那些能治刀伤的月光草、解蛇毒的灯笼花,都是带着微弱异能的植物,平时被当宝贝似的锁在柜子里,此刻碎成了满地狼藉。
“爹!别砸了!”阿木想拦,却被他爹一把推开,撞在门框上。
“留着就是祸根!”阿木爹红着眼,斧头劈碎了最后一个药罐,里面的紫花地丁撒了一地,“黑铁城的人说了,养异植的人跟异能者一样,都是异类!”
他指着墙角的药篓,“你以后也不准去采那些带光的草,采普通的草药就行!”
阿木咬着嘴唇,没说话,悄悄蹲下身,把散落的紫花地丁往怀里拢。
小林站在门口,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阿木爹还拿着月光草跟他说,这草治好了北巷张大叔的刀伤,比普通草药灵验十倍。
那时的月光草被养在青瓷盆里,放在窗台上,夜里会泛着淡淡的银光。
“小林哥。”阿木趁他爹转身的功夫,快步跑出来,往小林手里塞了个麻纸包,“我偷偷留的,晒干了,能止血。”
纸包上还沾着几片碎叶,是他刚才捡的。
“你爹也是吓慌了。”小林捏了捏纸包,里面的草药干而脆,带着清苦的香味。
阿木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爹糊涂,小林哥你别学他。”
他往巷口瞟了眼,压低声音,“昨天我去城外采药,看见罗炎队长在林子里埋东西,好像是……异能者的名单。”
小林心里一动。
周显昨天确实说过,要统计全城的异能者,说是为了统一调配,可他总觉得不踏实。
黑铁城的宣战书像根毒刺,扎在每个人心里,让人看谁都像异类。
傍晚时分,巷口突然吵了起来。是北巷的王二,正拽着个穿蓝布衫的青年往护卫队的方向拖。
“他就是异能者!我看见他前天用风把掉在房顶上的被子吹下来了!”王二的声音尖利,引来一群人围观。
“我那是碰巧!风大!”青年挣扎着,脸涨得通红。
“碰巧?我看你是想勾结黑铁城!”王二一口咬定,还踹了青年一脚,“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整天神神秘秘的!”
小林挤进人群,认出那青年是染布坊的学徒,平时说话都脸红,怎么看也不像通敌的人。
“王二哥,话不能乱说。”他拦住王二,“护卫队有规矩,不能随便抓人。”
“你护着他?难道你也是……”王二的话没说完,就被赶来的罗炎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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