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黑松林的刹那,所有人都闻到了水腥味。
不是山间清泉的甘冽,是带着铁锈味的腥甜,像凝固的血被泡发了。
“是红水河。”罗炎的声音在林口的风里打了个颤。
他一手按在剑柄上,另一只手拨开垂落的藤蔓——眼前的河面宽得望不到头,水流红得发暗,像被揉碎的晚霞沉在水底。
河面上漂浮着成团的水葫芦,紫黑色的边缘在风里轻轻摇晃,看着倒像是某种动物的鳞片。
队伍里响起低低的抽气声。
王婆子怀里的猫突然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警告声,爪子死死扒住她的衣襟。
虎子娘下意识把孩子往怀里按了按,婴儿的哭声被这诡异的红色镇住了,只剩下含混的呜咽。
“周城主的信里说,过了河就是红树林。”阿水蹲下身,掬起一捧河岸边的沙。
沙粒是浅褐色的,混着细碎的贝壳,指尖捻开时,能看见沙缝里嵌着暗红的粉末,“可这河……怎么过?”
她的话音刚落,河面上突然泛起一圈涟漪。
不是风刮的,是从水底涌上来的,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翻了个身。
涟漪扩散到水葫芦丛里,几片紫边叶子猛地往下一沉,再浮起来时,边缘缺了个整齐的豁口,像被剪刀剪过。
“往渡口走。”罗炎率先迈步,剑穗在身后轻轻摆动,“我刚才在林子里望见下游有个老渡口,或许能找到船。”
河岸的泥地软得像浆糊,每走一步都要陷下去半只脚。
老石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看——他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可转身时只有随风摇晃的芦苇,叶片上的红泥被抖落,掉进水里悄无声息。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渡口的轮廓渐渐清晰。
几根朽烂的木桩斜插在水里,上面还缠着半截断绳,绳头的纤维在水里漂荡,像某种水生植物的根须。
渡口边泊着两艘木船,船身被红水浸得发黑,远远望去倒像是伏在岸边的两只水鸟。
“有船!”阿木突然喊了一声,撒腿跑过去。他的草鞋踩在湿泥里,溅起的泥点沾在裤腿上,红得像干涸的血。
“慢点!”小林想拉住他,却被泥地绊了个趔趄。
等他追到船边时,正看见阿木蹲在船尾,手指戳着船底的洞眼。
那些洞不大,只有拳头深浅,边缘却异常整齐,一圈圈的木纹像被什么东西啃过,卷成细小的木屑粘在上面。
“这是……”阿水也凑了过来,指尖刚碰到洞口边缘,突然猛地缩回手,“有牙印!”
众人凑近了看,果然在木屑上看见细密的压痕,一排接一排,像梳子齿划过木头。
罗炎用剑鞘敲了敲船帮,空响里带着点发闷的颤音:“是被啃穿的,从外面啃的。”
他蹲下身,往船底的洞里探了探,指尖勾出一缕银白色的细鳞,薄得像纸,边缘却带着倒刺。
“是鱼。”他把鳞片放在掌心,迎着光看,“红水河的鱼。”
话音刚落,水面突然“哗啦”一声响。
不是渡口这边,是上游几十米外的水葫芦丛里。
一团银灰色的东西猛地窜出水面,足有半米长,身子在空中弯出个弧,又“啪”地砸回水里,溅起的红水珠落在水葫芦叶上,像洒了把红豆。
“锯牙鱼!”
老石的声音突然发紧,他往人群后缩了缩,肩膀抵着阿木的后背,“我年轻时听商队的人说过,红水河有这种鱼,上下颌长着两排细牙,咬东西的时候能像锯子一样来回磨,连铁锚都能啃出豁口。”
他的话音还没落地,那片水葫芦丛又动了。
这次不是一只,是一群。
水面下黑压压的影子在游动,偶尔有银光闪过,都是跃出水面的鱼。
它们似乎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正慢慢往渡口这边靠,水葫芦丛被搅得东倒西歪,紫黑色的叶子在红水里起伏,像一群被惊动的毒虫。
“它们闻到人味了。”阿水突然抓住小林的胳膊,她的指尖冰凉,带着水系异能者对水纹的敏感,“水在抖,它们在加速。”
小林低头看向船底的洞眼,突然想起刚才阿木裤腿上的泥点——红得像血。
他猛地抬头,看见虎子娘抱着孩子站在水边,婴儿的尿布刚才不小心掉进泥里,她正弯腰去捡,手指离水面只有半尺远。
“别动!”小林吼出声的同时,阿水已经拽住了虎子娘的后领。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水面突然炸开浪花,一条锯牙鱼猛地窜起来,银灰色的身体擦着虎子娘的鞋底掠过,两排细密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闭合时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像有人在暗处磨锯子。
虎子娘吓得瘫坐在泥里,怀里的婴儿“哇”地哭了出来。
哭声像根针,刺破了渡口的寂静。
水面下的黑影涌动得更厉害了,密密麻麻的,从水葫芦丛一直铺到渡口边,把两艘木船围了个严实。
罗炎拔剑出鞘,剑身在红水的映衬下泛着冷光:“退回林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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