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船撞上岸边淤泥时,发出“噗嗤”一声闷响,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小林几乎是滚着跳下船的,脚掌陷进湿润的黑泥里,冰凉的触感顺着鞋底往上爬,却让他莫名觉得踏实——至少不用再担心船底被锯牙鱼啃穿,不用再听那“咯吱咯吱”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阿水被罗炎扶着站起来,她的腿还在打颤,指尖残留的寒气让船舷上的水珠凝结成细小的冰粒。
她望着渐渐下沉的木船,眼眶有点红:“那船……还是没撑住。”
话音刚落,船尾就猛地往下一沉,破洞处涌进大量河水,暗红色的水面很快漫过了船板,只剩下桅杆顶端的麻绳在风里摇晃。
“不用回头了。”罗炎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比平时温和些。
他的铠甲上还沾着河泥和干涸的血迹,胳膊上被锯牙鱼划开的伤口用布条草草缠着,渗出来的血把布条染成了深褐色,“周城主说的城,就在这红树林后面。我们走了这么远,总不能卡在最后一步。”
老石拄着根断篙,慢慢挪到岸边的红树林气根旁。
他弯腰摸了摸垂落的气根,指尖沾了点黏腻的汁液,放在鼻尖闻了闻,突然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是活水的味道,还有……烟火气。”
他抬起头,朝着红树林深处努了努嘴,“风是从那边吹过来的,能闻到烧木柴的味道,不是野火烧荒的焦糊味,是正经过日子的烟火。”
这话像颗定心丸,让原本垂头丧气的队伍瞬间有了生气。
虎子的娘把怀里的孩子裹得更紧了些,孩子还在睡着,小脸红扑扑的,大概是终于脱离了河心的危险,睡得安稳了。
张婆婆怀里的猫也醒了,从她的臂弯里探出头,朝着红树林的方向“喵”了一声,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警惕,反而带着点好奇。
小林低头摸了摸怀里的种子袋,指尖触到爆裂豆剩下的硬壳,又摸到那几颗被他小心裹在布包里的野麦粒。
麦粒还是暖的,像是揣着几颗小小的太阳。
他抬头看向红树林,茂密的气根垂在水面上,像一道道绿色的帘子,把林子深处遮得严严实实。
风穿过气根的缝隙,带着潮湿的草木香,没有红水河的腥气,也没有黑松林的腐叶味,是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走吧,别在这儿待着了。”
罗炎拔出剑,用剑鞘拨开挡路的气根,“天黑前得找到地方落脚,这林子看着安静,谁知道有没有别的东西。”
他率先走进红树林,脚步放得很轻,剑鞘时不时敲一下旁边的树干,像是在试探周围的动静。
众人跟着他往里走,气根在身边垂落,偶尔会碰到胳膊,带来冰凉的触感。
红树林里的光线比外面暗些,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形成一道道光柱,光柱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软的,没有黑松林里那种陷进去的黏腻感。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小林突然听见前面传来罗炎的声音:“你们看!”
他加快脚步赶上去,顺着罗炎指的方向一看,瞬间愣住了——红树林深处的缝隙里,隐约透出点点橙黄色的光,像是星星落在了地上。
那光很柔和,不像火把那样刺眼,更像是……灯笼的光。
“是灯笼!”王婆子激动地抓住身边的阿木,声音都在发抖,“我没看错吧?是有人家在里面!”
她怀里的猫也兴奋起来,挣脱她的怀抱,朝着有光的方向跑了几步,又回头等着他们,像是在带路。
队伍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之前的疲惫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冲散了大半。
又走了十几分钟,红树林的枝叶渐渐稀疏,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成片的木屋沿着河岸修建,屋顶盖着厚厚的茅草,烟囱里冒出缕缕青烟,在晨光里袅袅升起。
几条石板路纵横交错,路上有穿着粗布衣裳的人在走动,有的扛着锄头,有的提着水桶,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完全没有战争留下的紧张和恐慌。
“有人来了!”阿木指着不远处的石板路,小声说道。
只见几个穿着灰色短打的人举着灯笼,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络腮胡男人,身材高大,肩膀很宽,手里的灯笼照得他脸上的笑容格外清晰。
他走到罗炎面前,先是打量了他们一番,目光扫过众人身上的伤口和泥泞的衣裳,眼神里没有惊讶,反而带着几分了然。
“你们是从磐石城来的吧?”络腮胡男人开口问道,声音洪亮,“周显城主半个月前就派人送了信,说会有一批朋友从北边过来,让我们多留意着点。没想到你们今天就到了。”
罗炎愣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垮了下来。
他把剑插回鞘里,朝着络腮胡男人拱了拱手:“多谢兄台等候。我们路上遇到些麻烦,耽误了些时间。”
“麻烦肯定少不了,黑松林和红水河都不是好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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