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城的议事堂是用旧时代的粮仓改的,木梁上还留着当年储粮的斑驳痕迹,此刻却被人声填得满满当当。
晨光从破损的窗棂里斜切进来,把人群分成明暗两派——明处是攥着锄头、麦种的老人们,脸上刻着经年累月的焦虑;暗处是穿着补丁铠甲的年轻士兵,手按在腰间的刀鞘上,沉默地盯着堂中那张被争论得发烫的木桌。
小林刚跨进门,原本嘈杂的议论声就像被掐住了喉咙,骤然停了。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有不满,有质疑,也有几分藏在眼底的期待——毕竟去年冬天,是他带着大家种棱镜草挡住了寒风,才让半仓麦种保住了性命。
“总长,你可算来了。”李伯拄着枣木拐杖,从人群里慢慢走出来。
他的拐杖头磨得发亮,是年轻时在黑风岭砍树时留下的旧物,此刻却被他攥得发白,“你说说,这协同部队到底是咋回事?青羽那丫头的御风术,用来稳住光带、吹散雾瘴多好;烈小子的火晶粉,留着给麦种催芽、给伙房烧热水都紧巴巴的,现在要分去练什么部队,这不是把救命的东西往水里扔吗?”
他的话像颗石子投进水里,立刻激起了一片附和。
王大叔扛着锄头挤到前面,锄头刃上还沾着新翻的黑土:“李伯说得对!昨天我去南坡看麦种,刚冒头的芽子冻得打蔫,想找烈小子要把火晶粉捂一捂,他却说要留着训练用。总长,咱们现在是啥光景?冬麦收成就看这半个月,要是芽子冻坏了,冬天大家喝西北风去?”
“还有那训练时间!”负责喂马的老陈也跟着开口,他的手上满是老茧,是常年给马刷毛磨出来的,“你让士兵们每天抽两个时辰训练,地里的活谁干?春播的时候,咱们五个人顶一个人的活,现在好不容易盼着麦种发芽,你倒好,把壮劳力拉去练那些没用的花架子!”
议论声越来越大,堂里的空气像是被煮热了,闷得人喘不过气。
小林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李伯的耳朵背了,去年冬天为了守粮仓,在雪地里冻了半宿;王大叔的腰不好,却每天天不亮就去地里翻土;老陈的手有风湿,却从来没耽误过喂马——
他心里清楚,这些人不是故意反对,是真的怕了,怕再像三年前那样,冬天里一家人缩在破屋里,靠着啃树皮过日子。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张叠得整齐的麻纸,慢慢展开。
纸上用炭笔写着协同部队的训练计划,旁边还画着简单的图示——哪里是训练场地,哪里是麦田,士兵们分几拨轮换,都标的清清楚楚。
“大家先静一静,听我说。”他的声音不高,却让嘈杂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我知道大家担心资源,也担心农活。但你们还记得上个月黑风岭的异兽潮吗?
那天晚上,要是青羽没及时用御风术把预警的哨声传出去,烈哥没用法术烧退最前面的那只巨齿兽,咱们的北防线早就破了。”
他指着纸上的图示,继续说:“现在组建协同部队,不是让大家放下农活去瞎练。
你们看,训练分两拨——上午第一拨士兵训练,第二拨去地里干活;下午换过来,第二拨训练,第一拨去地里。这样一来,农活一点不耽误。
而且我跟青羽、烈哥都商量好了,训练内容里加了护苗的法子——青羽能用御风术把麦田上空的害虫吹走,比咱们人工捉虫快十倍;烈哥能用小火苗把麦田里的杂草烧掉,还不伤到麦种。前几天我去北坡看,用他们练的法子护苗,麦芽长得比别的地方壮实多了。”
“说得好听!”人群里突然传出一声冷笑,是负责管理火晶粉的赵叔。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往桌上一放,布包里的火晶粉撒出来一点,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这是咱们剩下的火晶粉,总共就这么多。烈小子每次训练要用掉一小撮,护苗再用一点,到了麦种灌浆的时候,咱们拿什么给麦子保温?到时候麦子长不好,你负责?”
“我负责。”小林看着赵叔的眼睛,语气坚定,“赵叔,你要是不放心,每天训练用的火晶粉,你亲自来量。
要是护苗的时候伤了麦种,我立刻停了训练,把火晶粉全给你交回来。而且我跟青羽、烈哥都约好了,他们训练时用的异能,只出三成力,绝不会影响日常护着光带和粮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堂里的每个人:“大家要是还是不放心,我给你们立个保证。给我半个月时间,要是这半个月里,协同部队没帮着护好麦种,反而耽误了农活;
要是火晶粉浪费了,麦芽长得不如以前,我立刻把协同部队散了,把所有资源都投回麦田里。以后再提什么新法子,我先自罚去南坡开荒三个月,不用大家说一句话。”
堂里彻底安静了,只有窗外的风穿过窗棂,发出轻微的声响。
李伯拄着拐杖,走到桌前,拿起那张训练计划,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他的手指划过纸上的图示,突然叹了口气:“总长,不是我们不信你,是咱们安和城经不起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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