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城的午后总带着向日葵的暖香,风掠过城墙时卷着细碎的花盘沙沙声,像少年们课间的轻语。
阿阳练完御风术,指尖还凝着一缕未散的气流,他随意挥了挥,让风把额前的碎发吹开,便一屁股坐在城墙的垛口上,脚悬在半空晃荡。
城墙下的向日葵田铺得无边无际,金黄的花盘齐刷刷朝东,像无数张仰着的脸。
田埂上有农夫扛着锄头走过,远处的营地传来士兵们训练的吆喝声,声音被风揉得软软的,听不出半分紧迫。
阿阳从怀里摸出半袋炒葵花籽,嗑得咔咔响,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防线外的荒地——那里的草长得半人高,在风里晃来晃去,连只飞鸟的影子都没有。
“还在发呆?”青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些微气流划过耳畔的轻响。
阿阳回头,看见她手里捏着片棱镜草,草叶上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青羽老师,”阿阳把葵花籽袋递过去,“刚练完御风术,歇会儿。您看这日子,太平得都快闷出虫了,咱们学的那些本事,真能用上吗?”
青羽没接葵花籽,只是在他身边坐下,把棱镜草放在两人中间的城砖上。
草叶贴着微凉的砖面,渐渐舒展开来。
“你觉得没用?”她侧过头,目光落在阿阳脸上,“上次你用御风术把薄荷香吹进伙房,引得士兵们打喷嚏,是玩;可若是异兽夜里偷袭,用这风把警戒的铃声吹得更远,让岗哨早一刻发现动静,就是保命。”
阿阳撇撇嘴,往嘴里塞了把葵花籽:“哪有那么多异兽?十年了,连个兽毛都没见着。老周叔画的地图上,黑风岭离咱们好几里地,防线又砌得比城墙还厚,就算有异兽来,也冲不进来。”
他说着,用脚尖指了指远处的黑风岭,那片山林被薄雾裹着,看着安安静静,像幅褪了色的画。
青羽没反驳,只是拿起棱镜草,指尖轻轻拂过草叶边缘。
“你还记得去年雨季吗?”她忽然开口,“小林总长让你们加固排水沟,你却在沟里玩水,把棱镜草随便插在泥里。
后来半夜下了暴雨,若不是巡逻的士兵发现水位涨得快,及时疏通,那片靠近防线的向日葵田,就要被淹了。”
“那不是没事嘛。”阿阳嘟囔着,声音低了些,“就是个小暴雨,哪至于淹了田。”
“是没事,”青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那次的雨再大些?若是排水沟堵得更死些?若是士兵们晚发现半个时辰?”
她顿了顿,把棱镜草举起来,让阳光透过草叶,在城砖上投下一片晃动的光斑,“这棱镜草,平时看着不起眼,遇水才发光。危险也一样,它不会敲着锣告诉你‘我来了’,只会藏在平静的日子里,等着某个疏忽的瞬间。”
阿阳没说话,只是低头嗑着葵花籽,嗑出的壳随手往城墙下扔。
风把壳吹得飘了飘,落在田埂边的杂草丛里,像从没存在过。
他想起烈哥上次说的,十年前用控火术烧退黑毛兽的事,想起阿水药箱里那些看着用不上的草药,想起老周叔在地图上反复标注的“危险区域”,心里忽然有点发闷——不是不信,只是觉得那些事离自己太远,远得像老人们嘴里的传说。
“昨天我去防线巡查,”青羽的声音又响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在防线外的草丛里,发现了几根不属于这里的兽毛。黑色的,比野猪的毛粗,根部还带着点干涸的血迹。”
阿阳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她:“兽毛?说不定是哪只野狗跑过去留下的。”
“野狗的毛没这么硬,”青羽摇了摇头,指尖的气流轻轻卷起一根落在城砖上的草叶,“而且,我还在那片草丛里,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腥气——和十年前,黑毛兽身上的气味,很像。”
阿阳的心里莫名一紧,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看着青羽的脸,她的表情很平静,眼神却异常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真……真的?”他忍不住追问,声音里少了几分之前的漫不经心。
“我已经把兽毛交给烈哥了,让他去确认。”青羽把棱镜草放在阿阳手里,草叶微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你拿着它,去防线边的了望塔看看。把它放在塔上的观测架上,若是周围有异常的气息,它会发出红光。”
阿阳捏着棱镜草,站起身,心里第一次有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他顺着城墙边的台阶往下走,脚步比平时沉了些。
路过训练场地时,看见少年们还在敷衍地挥着木刀,互相打闹着,有人看见他,还笑着喊:“阿阳,去哪啊?要不要来玩会儿?”
阿阳摆了摆手,没停下脚步。
他穿过向日葵田,田埂上的泥土被午后的太阳晒得有些干,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
风吹过花盘,还是那熟悉的暖香,可他却觉得,这香味里,似乎掺了点别的东西——淡淡的,像青羽说的那种腥气,若有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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