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残余的饭菜气味混杂着廉价肥皂的淡香,在午后微醺的空气里浮沉。
许默端着洗干净的铝制饭盒,从喧闹的人声中穿行而过。阳光斜斜地穿过高大的窗户,在他脚下的水磨石地面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格子,他一步步踩着光影的边界,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疏离。
当他走出食堂大门,刺目的秋阳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也就在那一瞬间,他注意到了远处的异常。
教学楼的方向,平日里最是书声琅琅的地方,一圈黄白警戒线,像一道粗暴的伤疤,将整栋建筑与外界隔绝开来。几个穿着制服的公安同志面色凝重,正驱散着围观的学生。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紧张气息。
三三两两的学生聚在远处,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脸上是混合着恐惧与兴奋的复杂神情。
“……真的假的?就在咱们学校?”
“听说是凶杀案……太可怕了……”
“……好像是个老师……脖子都……”
断断续续的词句,轻飘飘地拂过许默的耳廓。
死人了。
凶杀。
他黝黑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目光在那道警戒线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面无表情地移开。
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在死去,或悄无声息,或轰轰烈烈。与他何干?
他转身,迈开长腿,径直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那份超乎年龄的沉稳与冷漠,让他与周围那些骚动不安的年轻灵魂格格不入。
宿舍里空无一人。
许默将饭盒放回自己的柜子,动作干净利落。然后他走到书桌前坐下,从一摞厚厚的专业书籍里,抽出那本墨绿封皮的《外科学总论》。
冰冷的铅字与繁复的人体解剖图,是他唯一的避难所。只要沉浸其中,外界的一切纷扰,包括那个五年后突然出现、又轻易搅乱他心绪的女人,似乎都可以被暂时隔绝。
他翻开书页,指尖抚过纸张。
刚看到第二页,宿舍的木门,被人“砰”地一声猛力推开。
一个身材微胖的同学闯了进来,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许……许默!”他扶着门框,焦急地喊道,“快……快去!马教授叫你过去!”
许默抬起头,目光从书页上移开,落在那位同学涨红的脸上。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马教授,马文博,是他们临床医学系的班主任,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外科权威,一位在学术界德高望重的老人。他治学严谨,眼光毒辣,寻常小事绝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怎么了?”许默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我也不知道!”那同学用力摇着头,眼神里满是困惑与焦灼,“马教授的秘书亲自来我们教室找的,就点了你的名!看那样子,急得不行!你快去吧!”
许默沉默了两秒。
他合上那本厚重的《外科学总论》,动作依旧不疾不徐。他站起身,对着那位同学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应答,然后便迈步走了出去。
从宿舍楼到办公楼,不过短短几百米的路。
可今天,这条路上的气氛却异常压抑。
许默能感觉到,无数道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正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落在他身上。他没有理会,只是维持着自己的步速,目不斜视地向前走。
马教授的办公室在三楼最里间。
门是敞开的。
许默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烟味,还未散尽。
他抬眼望去,不大的办公室里,站着几个身形笔挺的男人。他们穿着一身挺括的军装,肩章在灯光下反射出威严的光。为首的那位,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国字脸,眉峰如剑,眼神锐利如鹰,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铁血气息。
马文博教授正陪在他身边,平日里在学生面前不苟言笑的脸上,此刻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恭敬与凝重。
见到许默进来,马教授像是看到了救星,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丝光亮。他立刻转身,对那位军官说道:“首长,许默来了。”
他伸手指了指门口的年轻人,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骄傲。
“他就是我跟您提过的,我们学院这几十年来,最有天分的学生。主修西医外科,对中医的针灸止血、固本培元也极有见解。您看……要不让他也跟着去看看?”
那位被称作“首长”的男人转过头。
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锐利眼眸,落在了许默身上。
许默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半分局促。他迎上对方的视线,神情沉静如水。
男人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
他看惯了在他面前紧张到手足无措的年轻人,像眼前这般沉稳到近乎冷硬的,还是头一个。
他收回目光,对着许默重重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马教授的提议。
“许默同志,我是京戍区参谋长,周振雄。”他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废话,“现在情况紧急,需要你立刻跟我们去一趟总军区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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