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凌尘本不打算这么早死的，可是对于他来说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并不多。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魔还能压制多久，他之所以会跟兰月侯说给那些名单上的人三天的时间，不单单只是一种威吓，更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极限预估，也只有三天。
“我原本还在苦恼，如若最后魔性失控，我是否有把握了结自己的性命。”东方凌尘的脸色隐隐有些发白，可他还是在姬雪面前强行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当你出现的那一刻，我便猜到了你的意图，木楠阵，这的确是个绝妙的主意......”
心魔的可怕并不在于它会无限放大心中的恶，而是深处心魔而不自知。
以东方凌尘现在的状态，他甚至不确定是否能够自我了断，否则强如莫衣那般的仙人，又如何会被心魔完全控制？
“东方凌尘，你要是想骂我蠢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姬雪死死攥着拳头，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等我出来......”
“嘘！”东方凌尘对着姬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话，时间不多了。”
东方凌尘说话的语气也跟着急促起来：“越是强大的力量，就越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莫说你们的真气只够勉强启动这个阵法，就算真的让你们成功了，又要折去多少年的寿命？十年、还是二十年？”
“我不可能让你们用自己的命来换我的命......”
“只可惜，父亲的案子还没有个结果，帮我跟萧瑟说一声，那名单上的六个人，我把他们绑到城楼上的时候，他们并没死，有人在我离开之后杀了那一百三十二人......”
“你说什么！”姬雪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东方凌尘。
“天启能做到这一点，而且瞒过所有人耳目的人不多，还有浊清......浊清那个老家伙应该还没死，不知道躲在哪里窥视着一切......跟萧瑟说，为琅琊王翻案的事，就拜托给他了......”
“你混蛋！要说自己说，一文钱都舍不得给，百晓堂送信不要本金的吗！”姬雪的身上爆发出强烈的真气，试图冲破那困住她的牢笼。
同一时间，无心与谢宣也将体内的真气运转到最快，他们三人身后纷纷出现各自真气凝成的法相，三个巨大的虚影猛烈撞击这围困他们的光柱，企图冲破东方凌尘设下的束缚。
“凌尘，你既然可以自己控制这个阵法，为什么不替自己把魔性给去了！难道你不能动动脑子吗！”无心大声吼道，此时的他也是又气又怒，完全不见往日的潇洒从容。
“没用的，无心。”东方凌尘轻轻摇了摇头，“你在寺庙里待了十年，可曾见过有办法在烛光熄灭之前把灯芯拿出来吗？”
无心猛地愣住，所以东方凌尘能够驱动木楠阵的力量来自于他体内的心魔，而并非阎魔掌的内力。
可既然如此，他无法用自己的力量杀死自己，那同样也无法用自己的力量驱动木楠阵杀死自己才对，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只见东方凌尘的身体已经缓缓飘了起来，那只金色的巨手此时也重新动了起来。
只不过，那只巨手手中的笔尖在东方凌尘的上方停了下来，好似在夜空中划出一条线，宛若一条璀璨的银河在那里闪闪发光。
一股令人生畏的感觉萦绕在众人的心头，那看似美丽的“银河”却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瞳，仿佛能够将人的灵魂都吞噬进去。
“那是......什么？”姬雪抬起头，目光诧异的凝望着那条凭空而出的“银河”，忽然间，他想到了上一次东方凌尘使用“定海一棍”时，天空中出现的那股力量。
她瞬间明白了东方凌尘的想法。
他这是在破开这方天地，想要在这之中给自己设下一个永久的牢笼，他想把自己关起来，关在一个只有他一人的空间里。
可如此一来，他将会承受什么？
那时将会是永生永世的孤独，这种孤独甚至会比死亡还要难受。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们，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弃过我。再见了，谢师、无心、若依......还有，阿雪......”
姬雪的心猛地颤了一下，她此刻心底那最深处的坚强已然被彻底瓦解，耳边似乎又想起了与东方凌尘成亲那晚，他曾说过的话：
“霜发本就是月光织成的银丝，这是天上神女才能拥有的美，你本就无需在乎旁人的眼光。”
......
“对了，记得再帮我和萧瑟、千落他们告个别，谢谢了......”
“且停且忘且随风，且行且看且从容......”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再见了，这肆意的江湖......
再见了，这烟火人间......
再见了，这绝代佳人......
再见......再也不见......
东方凌尘的身体依旧在夜空之中缓缓上升，当他接触到那条银色的空间时，他的身体开始逐渐消散，肉眼可见的透明起来。
忽然间，姬雪察觉到周身的束缚开始减弱，她全身真气立刻暴涨，想要强行突破逍遥天境的桎梏。她的胸口仿佛被千金之力砸中，闷的几乎透不过气来，然而她知道，此时必须将这口气冲出胸口，伴随着一口鲜血喷出，姬雪那神游一掌也将周遭的光柱彻底击碎。
“东方凌尘，你这混蛋，临死还不忘念两句诗，萧瑟说的一点不错，你就是书呆子，彻头彻尾的呆子！”
姬雪顾不得强行破境带来的反噬，脚踩踏云乘风步便向着东方凌尘飞去。
东方凌尘的意识已经消散，在他身体即将消失的最后一刻，姬雪紧紧抱住了他的胳膊，二人的身形一同消散，做点点繁星，卷入了那道银河之中。
就这样，二人的身体一同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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