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溟?崖下尸踪
鸿蒙大陆的南端,是一片被海风揉碎的疆土。
从青黑色的苍梧山脉往南走,林木渐疏,咸腥的风裹着水汽漫过平原,最终撞在一道横亘百里的悬崖上——这崖是天劈的斧痕,往下几百丈才见海面,靛蓝色的浪涛疯卷着,拍在崖壁的礁石上,溅起的水花能飘到半崖高,落在丛生的海蓉草上。
崖上的土地分属三个氏族,早已没了往日的界碑。
靠崖边的滩涂,山哈族的鲛皮舟正贴着浪尖滑。族里的汉子赤着脚,小腿上缠着防水的棕榈布,手里的鱼叉掷出时带着破空声,一瞬间就精准的叉住尾鳍泛金色的 “流波鱼”。他们是鸿蒙南溟天生的水客,孩童三岁就能浮水,少年能潜到十丈深的海沟摸珠,族里的老者说,他们的血脉里淌着海的灵气,就像几百年前,那些传说中躲进深海的氐人一样。
往内陆走十几里,是蓝氏家族的田垄。不同于寻常农田,作物都长在半洼的盐渍土里:盐穗禾的穗子是淡紫色的,脱粒后能熬出带着咸香的盐米;海蓉花爬在竹架上,肥厚的花瓣晒成干,泡在水里能解海毒;最难得。最金贵的是 “凝露藤”,藤叶上的露珠会自动聚成水珠,收集起来能让枯萎的作物重活,蓝氏的人仿佛带着生之力,连崖壁缝里的野草,经他们照料都能开出花。族里的姑娘常挎着竹篮,在田埂间穿梭,手里的海蓉花,是鸿蒙大陆珍贵的疗伤药材。
山林与平原的交界处,总能听见猎犬的吠声。盘古族的汉子们裹着兽皮,肩扛石矛,腰间挂着磨得发亮的骨刀,身后跟着几只驯养的山犬。他们是天生的猎手,能从折断的树枝判断猎物去向,能在密林中追着山精虎豹跑上半个时辰不换气;族里的妇人则在林间开辟了圈栏,养着肥硕的山羊和会下双蛋的海雉,石壁磊出圈栏上空总飘着烤肉的香气。
如今,这三方土地上插着的都是轩辕国的玄色旗帜——旗面上绣着浪纹与禾穗,中间盘卧着一条巨蟒,吐着红色信子。说起这面旗,南溟的人都会想起苍兰。
山哈苍兰今年已过花甲,鬓角染了霜,却还能驾着鲛皮舟出海。二十年前,他刚满四十,那时的南溟还是一盘散沙:山哈族要防着海盗抢船,蓝氏的田常被海水淹,盘古族的猎队总被北边的盗匪袭击。苍兰带着山哈的水客,先帮盘古族把盗匪赶进了海里;又领着蓝氏的人,在沿海重修了三里长的海堤,挡住汹涌涨潮的海水;那时,他在崖顶的平地上摆了三碗酒,一碗敬山哈的海,一碗敬蓝氏的田,一碗敬盘古的山,三个氏族的首领碰了碗,轩辕国就成了。
如今,苍兰是轩辕国的王,住在崖顶的石屋里,石屋前种着蓝氏送的凝露藤,藤下养着盘古族送来的老山羊,他的样子倒像个寻常的老者。
这日凌晨,盘古族的猎队进了山。
首领盘石夯,肩宽背厚,兽皮裙上沾着干草丝,手里的石矛磨得锋利,身后跟着阿木、阿石两个半大的小子,还有三条鼻子不停抽动的山犬。他们正在追一只成年山鹿。那鹿毛色呈浅棕,鹿角分了六叉,一看便知这是山林里的老鹿王,它的鹿茸能治百病,盘石夯想猎来送给苍兰王。
“阿木,盯着它的蹄印!别让它往崖边跑!” 盘石夯的吼声在林间回荡。
阿木应了声,手里的骨刀攥得紧。他才十六岁,这是第一次跟着猎队追鹿王,那眼神像燃烧的火苗。山鹿跑得极快,四蹄踏在落叶上一瞬几十米,但还是被山犬咬住了踪迹,一路往东南方向奔,那是靠近悬崖的方向。
“糟了!那方向是落潮崖!”盘石夯心里一紧。落潮崖是悬崖最矮的地方,涨潮时会被海水没过,落潮后会露出一块几丈宽的岩石平台,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海。那里没人会去,只有海鸟在崖壁上筑巢。
猎队追得急,等穿过最后一片矮松林时,山鹿已经奔到了落潮崖的边缘。它站在平台的入口处,前蹄刨着石地,仰头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似乎在忌惮什么。
盘石夯刚要挥矛,却被山犬的反应拦住了,三条平时凶猛的山犬,此刻都夹着尾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死死的盯着平台内侧,纷纷退缩,不敢上前。
“怎么了?” 追上来的猎队成员,蛋子皱着眉,往前凑了两步。
下一秒,他的声音变了调:“石、石夯叔…… 你看那是什么?”
盘石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浑身的血瞬间凉了半截。
落潮崖的岩石平台上,到处都是尸体。
最外面是几只野兔,身子僵着,眼睛圆睁,嘴角没有血迹,也没有伤口,像是突然断了气;往里是一只成年的山野猪,獠牙断了一根,腹部微微鼓起,四肢蜷缩着,猪皮上沾着些淡蓝色的黏液;再往平台深处,竟躺着三具人类的尸体。
阿木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被盘石夯一把拉住:“别碰!”
盘石夯眯着眼,仔细打量那三具尸体。他们穿着粗布衣裳,布料不是轩辕国的样式 ,轩辕国的人穿鲛皮、兽皮或蓝氏织的棉麻,而这布料又薄又韧,像是用某种珍贵植物细丝织成的。尸体的皮肤泛着淡淡的青蓝色,手指间夹着海泥,指甲缝里却没有泥沙,反而有几道细小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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