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剑裂谷,天途城。
晨曦艰难地挤过高耸嶙峋的崖壁,将斑驳的光块涂抹在初具规模的石墙上。号子声、石锤的叮当、泥浆的哗啦,交织成充满生机的筑城交响。与月余前的死寂绝望判若云泥。
剑堡核心,临时辟出的“天工坊”内,气氛却沉凝如铁。厚重的石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留下灵石灯幽白冰冷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空冥石被微刻时散逸出的、带着空间褶皱感的独特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林逸盘膝坐于石台前,赤裸的上身肌肉线条紧绷,几道新鲜的、深可见骨的爪痕斜贯左肩胛至肋下,暗红的血痂在灵石灯光下触目惊心。他闭目调息,破界刃悬浮于膝前,剑身灰芒流转,一丝丝精纯的锐金剑气如同活物,正小心翼翼地剔除着伤口边缘残留的、不断试图侵蚀血肉的淡紫色异种能量——那是昨日矿洞深处,猝然袭来的未知魔物所留。每一次剑气与异种能量的碰撞,都带来撕裂神经的剧痛,冷汗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
苏瑶坐在一旁,面前摊开的不是账簿,而是那枚愈发诡异的外星残片。她指尖凝聚着淡金色的商道神格之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残片冰冷复杂的几何纹路上缓缓移动、解析。秀眉紧锁,深不见底的瞳孔中金色算筹疯狂推演,时而碰撞出细碎的火星。残片深处,一丝微弱但极其顽固的抵抗意志,如同附骨之疽,不断干扰着她的探查。矿脉深处那座祭坛的阴影,如同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压在每个人心头。
砰!
石门被一股蛮力撞开,李黑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带进一股汗味和烤肉的焦香。他巨大的身躯几乎堵住门口,左手拎着一只烤得焦黄油亮的岩羊腿,右手则抓着一卷厚实的、散发着墨香和淡淡灵气波动的玉简账簿。
“林哥!苏小姐!大捷!天大的捷报!”他铜铃眼瞪得溜圆,兴奋得满脸横肉都在抖动,扬了扬右手的账簿,声音震得石室嗡嗡作响,“老孙头刚把账算明白!你们猜猜,咱那戒指,首月卖出去多少?挣了多少灵石?”
他几步跨到石台边,也不管林逸正在疗伤,蒲扇般的大手“啪”一声将那卷沉重的玉简账簿拍在台面上,震得台面灰尘簌簌落下。
“整整三万两千一百七十八枚!”李黑水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账簿上,“按咱定的价,一千灵石一枚,刨去给那些小商会跑腿的分润、材料损耗、还有给矿工弟兄们的工钱…”他掰着粗大的手指,嘴里念念有词,最终狠狠一拳砸在石台上,“净赚!三百四十五万八千七百下品灵石!!” 石台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这个天文数字带来的冲击,甚至短暂压过了林逸伤口传来的剧痛。他缓缓睁开眼,幽蓝的瞳孔扫过账簿玉简上密密麻麻、流淌着灵光的数字,最终落在苏瑶脸上。
苏瑶指尖的金芒从残片上收回,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沉静。她拿起账簿,指尖拂过冰冷玉简上跳跃的数字,如同拂过一片金色的麦浪。“意料之中。空冥石的价值,远不止于此。”她声音清冷,随即话锋一转,指尖在玉简某处轻轻一点,“传令孙伯,即刻联系‘金穗会’、‘磐石帮’等盟友商会。将此中七成利润——两百四十二万灵石,尽数购入灵谷、肉脯、伤药、御寒冬衣。组织人手,以最快速度运抵西荒洲‘流沙城’、‘赤岩堡’等十七处重灾据点。”
李黑水正撕咬羊腿的动作猛地顿住,油乎乎的脸上满是愕然:“七…七成?!两百多万灵石?!全…全买粮买药?苏小姐,这…这可是咱拼了老命挣来的血汗钱啊!矿洞里那鬼东西还在蹦跶呢!不留点买法宝丹药防身?”
“钱挣来,就是要花的。”苏瑶抬眼,目光仿佛穿透石壁,看到了裂谷下方那些奋力筑城、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百姓,看到了更远处西荒洲赤地千里、饿殍遍野的惨景。“西荒灾民,是幽冥阁与黑市盘剥最甚、也最易被暗夜魔尊蛊惑生乱的所在。天途盟立足,需民心为基。此非施舍,是投资。投资于‘人心’这座最坚固的城防。”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世情的磅礴力量,“况且,让那些眼红我们财富的势力看看,天途盟挣的钱,流向了何方。”
李黑水张了张嘴,看着苏瑶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看林逸沉默的侧脸,最终狠狠咬了一口羊腿,瓮声道:“行!听苏小姐的!反正俺老李就知道,跟着你俩干,准没错!老孙头!老孙头!死哪去了?苏小姐有令!大买卖!” 他吼着,抓起账簿,旋风般又冲了出去,沉重的脚步声在通道里隆隆远去。
半月后,西荒洲,赤岩堡。
呼啸的罡风卷着沙砾,抽打在残破的土城墙上,发出呜呜的悲鸣。空气中弥漫着尘土、血腥和绝望的腐臭。城墙下,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枯槁的蚂蚁,眼神空洞麻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几个幽冥阁的低阶修士在临时搭起的粥棚旁冷眼旁观,嘴角挂着残忍的戏谑,手中皮鞭不时抽向试图靠近的饥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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