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不是洞穴的黑暗,也不是夜晚的黑暗。这是一种纯粹的、吞噬一切的虚无,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上下左右,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林深仿佛漂浮在宇宙诞生之前的混沌里,意识像一缕微弱的火苗,随时可能熄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一点微光在前方亮起,迅速扩大,化作一片旋转的、由无数破碎画面和扭曲光线组成的漩涡。他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拉扯着,投向那片漩涡的中心。
天旋地转。
剧烈的眩晕感过后,脚踏实地的感觉骤然回归。刺骨的寒意和潮湿的空气包裹了他。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狭窄、湿滑的露天楼梯上,头顶是阴沉沉的、下着冰冷细雨的天空。熟悉的建筑轮廓映入眼帘这是二十年前,母亲工作的那栋老旧研究所的室外消防通道。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是实体,穿着现在的衣服,但周围的一切都透着一种不真实的、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的质感。雨水打在身上,能感觉到冰凉,却没有浸湿衣物。声音也变得模糊而遥远,像是从水底传来。
他回到了过去?通过那个“星门”漩涡?
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下意识地向上望去,消防通道通往研究所顶楼的天台。一个可怕的预感攫住了他母亲坠楼的那个夜晚。
他发疯般向上冲去,脚步在铁质楼梯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却似乎没有引起任何注意,仿佛他是一个不存在的幽灵。
冲上天台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冻结。
风雨比下面更大,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天台边缘,两个身影正在激烈地争执。一个是穿着米色风衣、长发被雨水打湿的母亲林婉。她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失望和一丝恐惧,手中紧紧抓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另一个,是年轻许多、穿着深色夹克、脸上还带着几分青涩和急躁的陈队——陈明!
“把资料给我!婉儿!你根本不明白这东西有多危险!”陈明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带着焦躁和一丝哀求。
“不明白的是你,陈明!”林婉的声音颤抖却坚定,“这不是用来满足个人野心的工具,这是关乎更宏大秩序的东西,我不能让你把它交给那些人。”
“那些人能保护我们,能让我们不再担惊受怕。”陈明试图上前抢夺档案袋。
“保护?他们是想要控制!利用!”林婉后退一步,身体已经非常靠近天台边缘低矮的护栏,“我宁愿毁了它,也不能让它落入错误的人手中。”
“你疯了!”陈明彻底失去了耐心,猛地扑上前,用力抢夺。
“放手!”
推搡,挣扎。档案袋在两人之间撕裂,纸张飞散在风雨中。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林婉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惊呼着向后倒去。她的后背重重撞在年久失修、早已锈蚀的护栏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护栏根本无法承受这冲击,瞬间崩断。
林婉的身影,带着绝望的眼神,从楼顶坠落。
“不!”陈明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伸手想去抓,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雨水和几片飘飞的纸屑。他僵在原地,脸上瞬间褪尽血色,只剩下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林深站在不远处,目睹了这全过程。他想冲过去,想怒吼,想抓住母亲,但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泪水混合着雨水模糊了视线。是真的,母亲真的是因与陈队的争执,因那该死的研究资料而意外坠楼,陈明是直接的肇事者。
然而,就在这令人心碎的景象凝固的瞬间,林深的眼角余光猛地瞥见,在对面另一栋稍矮建筑的楼顶阴影里,似乎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件深色的雨衣,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但身形隐隐有些熟悉。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注视着这边发生的一切。在母亲坠楼、陈明崩溃的刹那,那人似乎微微动了一下,然后迅速转身,消失在了楼顶的阴影中。
老张?那个身影像极了年轻时的老张!
一个更深的寒意瞬间刺穿了林深的灵魂,老张当时也在现场?他看到了全过程?他为什么不出声?不阻止?甚至他出现在那里,是巧合,还是?
没等他细想,周围的景象开始剧烈波动、扭曲,如同水面被投入巨石。风雨声、陈明的哭喊声迅速远去、变得支离破碎。眼前的画面像老旧的电影胶片一样燃烧、卷曲,最终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吞噬。
再次的天旋地转。
当他重新能够感知周围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乳白色光芒逐渐黯淡的地下湖空间。他依旧站在湖心祭坛原先的位置,但祭坛和“星契”罗盘已经消失,脚下是那个深不见底、缓缓旋转、吞噬着湖水的黑色漩涡。冰冷的湖水已经漫到了他的膝盖。
对岸,老张和陈队正惊骇地望着他,望着漩涡。沈瑶在岸边试图冲过来,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场阻挡,脸上满是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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