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会那天,比过年还热闹。
一大早,我就被小杏从床上拎起来:“林宴,你再装病今天就真成烈士遗像了,快给我起来搬货。”
我揉着眼睛:“不是说让我‘好好静养’吗?”
“静你个头。”她一把把我从床边拽起来,丢了一件印着“平安古柳”的文化衫给我,“今天你是台柱子,知道吗?镇里领导、媒体、外地游客,全指着你这张欧皇脸镇场子。”
“你嘴里从来没好话。”我叹气,但还是乖乖换衣服。
出门一看,整个古柳跟被谁打了灯光似的——
村口彩旗全挂上了,红的、黄的在风里啪啪响;
小卖部门口搭了个临时舞台,音响正在试麦,喇叭里有人喊:“一会儿跳广场舞的往后站一点啊,不要挡了领导视线”;
河边树上挂着“谢雨祈福”“河清村安”的布标,看起来很玄乎,其实字是周甜拿记号笔写的,边上还有一坨她不小心蹭上的奶茶印。
“这阵仗……”我嘀咕,“像是给古柳办大型体检。”
“差不多。”身后有人接话,声音懒洋洋的。
我一回头,是疯二舅。
他难得没提酒瓶,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头发胡乱束在脑后,看着比平时清醒一点。
“罗清呢?”我问。
“在河那头儿骂人呢。”疯二舅努努嘴,“镇里请来的外面团队非要在河边搭个喷泉,说什么‘增强节日氛围’,把他气得差点拿罗盘砸人。”
我:……
“沈瓷呢?”
话音未落,另一头走来一个背帆布包的身影。
她戴着鸭舌帽,白T恤配宽松工装裤,脖子上的罗盘在阳光下晃了一下,眼神冷冷的,像对整个庙会都提不起兴趣。
“你们搞得很热闹。”沈瓷扫了一眼彩旗,“气味有点乱。”
“庙会嘛。”我摊手,“有烟火味就行。”
“烟火可以,炸点不能太多。”她抬眼看向河道,“今天这水,是要你先给它一点好处,它才愿意帮你。”
疯二舅咧嘴一笑:“听见没,人家专业的,都说水脾气大。”
“行了。”罗半仙也终于出现,手里拿着一堆写满字的黄纸,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你们年轻人爱搞活动,我就当给你们打工了。”
他把黄纸往我怀里一塞:“词都写好了,一会儿祭水的时候你照着念,别乱发挥。”
我抽出来看了一眼,上面龙飞凤舞写着——
“谢雨保丰年、河清保村安、古柳人同心……”
“这字,你自己能认出来?”我真心发问。
“认不出来还用你教?”罗半仙白我一眼,“你照着念,我在后头看着。”
“那分运碗呢?”我压低声音。
疯二舅抖了抖肩上的布包,发出陶瓷相碰的声音:“在这儿。今天,我们就试试看——这碗还是老碗,人不是原来那个人,龙气吃不吃你这套。”
沈瓷冷冷补刀:“不行的话,它可能吃你。”
我深吸一口气:“你们三位一个比一个会安慰人。”
上午是官方流程:
镇领导讲话、孩子们表演节目、一群大妈跳了段改编版的《好运来》,歌词被改成了“古柳来、古柳来、好运都往古柳来”。
我站在台边,看着,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别所有好运都往古柳来,再漏点出去行不行。
中午,庙会真正的重头戏——“谢雨祭水仪式”——开始。
河边临时搭了一个小木台,木台前放着一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旧瓷碗,碗里有清水一碗,中间漂着几片柳叶。
那就是——分运碗。
只是现在,它被伪装成“祖上传下来的祈福碗”。
村里老人看见它,眼神各不相同:
有人虔诚,有人心虚,有人只是觉得“好几年没拿出来晒晒了”。
“来,主祭上来。”主持人拿着话筒喊,“我们古柳自己的林宴同志——”
我被推了上去。
台下闪光灯一片,镇里请来的摄影师、顾晚星的纪录片团队、周甜举着的手机,全对准了我。
“你今天要是摔一跤,全网都得重播。”周甜在台下冲我比“加油”手势,顺便在直播间里打字:
【#古柳谢雨现场# 欧皇本人上线祭水啦。】
我走到碗前,罗半仙站在一侧,装作只是个普通老人,嘴里念叨:“深呼吸,心静一点。”
系统界面自动弹出。
镇域视图铺满眼前,河道那一线在我视线里亮得刺眼——
那是山河社最近动过的地方,也是我们今天要试着“缝合”的位置。
【小范围水系调运测试,是否开启?】
【目标:古柳主河道下游一公里区间。】
我在心里回了一句:“开。”
“开始念。”罗半仙小声提醒。
我低头,照着那张字都快跑出纸外的黄纸念:“谢雨降临,泽及古柳。今以村人之心,谢天地之恩,愿河清而不决,愿地稳而不崩……”
表面上,我就是个照本宣科的主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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