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撤下,丫鬟们轻手轻脚地收拾了碗碟,换上清茶。
两个小阿哥玩闹了一阵,这会儿都困了,一个打着小哈欠,另一个已经歪在奶娘怀里睡着了。奶娘们福了福身,抱着孩子往厢房去歇息。
众人便移步到敞轩外的廊下赏景。
春日午后,阳光暖融融的,照得湖水波光粼粼。桃花开得正盛,风一过,花瓣就簌簌往下落,有的飘到水面上,随着涟漪轻轻打转。
十三府上的两位福晋并肩站在栏杆边说话,一个温和,一个娇俏,远远看着倒是相处甚欢的样子。乌苏氏正指着水面上的一对鸳鸯给兆佳氏看,兆佳氏笑着点头,侧脸柔和。表面如此,至于内里如何,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十六阿哥胤禄今天没带女眷,孤身赴宴。他年纪轻,性子又爽朗,很早以前就明里暗里站了雍亲王这边,此刻是一副从容悠闲的模样,倚着柱子跟胤祥说话:“十三哥,你府上那株西府海棠今年开得如何?我前日得了盆十八学士,赶明儿给你送过去。”
胤祥笑道:“那可好,我正缺盆好茶花。”
另一边,十五夫妻就沉默得多。
胤禑独自站在一株桃树下,望着水面出神。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眉眼间那股郁色比来时更重了些。四哥倒是从很早就对他释放了善意,十八弟刚过那阵......送过药材,给过佛珠,也说过宽慰话。可一想到青禾,他心里就像扎了根刺。
明明是他府里出去的人,如今却在四哥园子里过得风生水起。抬了旗,开了铺子,连十三哥都护着她。刚才宴席上四哥那句“她如今是镶白旗正身旗人”,说得轻描淡写,却像巴掌扇在他脸上。
正想着,瓜尔佳氏走了过来,轻声说:“爷站了许久了,不去跟四哥他们说说话?”
胤禑没回头,只淡淡道:“没什么好说的。”
瓜尔佳氏抿了抿唇。近来府里实在不太平,废太子彻底失了势,姐姐石氏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心里本就郁郁。偏生府里那个小瓜尔佳氏能折腾,明明只生了个格格,却像生了阿哥似的,仗着爷的宠爱,三天两头闹腾。
前日更是为了匹缎子,就敢跟她顶嘴。她自诩出身名门,姐姐曾是太子妃,妹妹是裕亲王保泰的继福晋,自己如今也是皇子福晋。跟个侧室计较,平白失了身份。可不计较,心里又实在憋闷。
两人就这么静静站着,各怀鬼胎,一个看水,一个看花,中间隔着半步距离。
廊下,胤禛冷眼观着这对夫妻。
他手里端着茶盏,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暗自摇头。这个十五弟,他原是想扶持一把的。想着他年纪不小了,还是个光头阿哥,文不成武不就,总得有个出路。可如今看来,他的格局实在不够大气。
为了个丫鬟......不,如今是旗人了。为了个旗人女子,竟能耿耿于怀至此,宴席上那几句试探更是小家子气十足。
反观老十六胤禄,虽说他面上整日嬉皮笑脸,私底下却是个能干的。尤其精通算学,户部那些烂账他理得清清楚楚。近来皇阿玛已有将内务府交给他打理的意思,虽还未明说,但风声已经传出来了。
正想着,那边胤祥已经提议:“四哥,今日天好,不如游湖去?咱们也好久没一处坐船了。”
众人纷纷附和。春日游湖,确是雅事。
胤禛放下茶盏:“也好。”他唤来苏培盛,“去准备船只。”
苏培盛应声退下。
不多时,两艘画舫从水榭后缓缓划出。船不大,但胜在造得精巧,船头雕着莲花,船身漆成深棕色,窗上糊着浅绿窗纱。
男眷上了一艘,女眷上了另一艘。奶娘抱着小阿哥们留在岸上厢房里歇息。
船桨轻轻划开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画舫慢慢驶向湖心。
胤禛坐在船头,胤祥和胤禄分坐两侧。胤禑坐在稍远些的位置,依旧沉默。
湖风拂面,带着水汽和花香。远处传来女眷那艘船上的说笑声,隐约能听见年侧福晋清脆的嗓音,不知在说什么趣事,引得众人发笑。
胤禄笑着摇头:“小嫂子的性子倒是活泼。”胤祥也笑:“四哥府里热闹。”胤禛没接话,只望着水面。
荷叶才刚冒出尖,嫩绿嫩绿的,挨挨挤挤浮在水上。偶尔有鱼儿跃起,溅起细碎的水花。
船行至湖心,速度慢了下来。船娘停了桨,任由画舫随波轻荡。
女眷船上,年侧福晋坐在窗边,正指着岸边的桃花说笑:“福晋您瞧,那株开得多好,像不像去年宫里赏的那盆?”福晋乌拉那拉氏依旧端坐着,只淡淡道:“是有些像。”李侧福晋穿了艾绿绣兰草的,安静坐在角落,只偶尔抬眼看看窗外。
兆佳氏和乌苏氏挨着坐,正低声说着孩子的事。乌苏氏说到小阿哥夜里总醒,兆佳氏便教她几个安神的法子。
只有瓜尔佳氏独自坐在船尾,望着水面出神。她想起刚嫁进十五府时,也是春天,也游过湖。那时候胤禑待她温存,府里也清静。后来......一切就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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