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士营的篝火尚未完全熄灭，扶苏刚回到咸阳宫书房，急促的脚步声便在门外响起。玄癸甚至来不及等内侍通传，便直接推门而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殿下！紧急军报！北疆狼烟再起！”
扶苏心头猛地一沉，接过玄癸递上的羊皮卷。是蒙恬的亲笔信，字迹带着边关特有的仓促与风霜。
“臣蒙恬顿首：冒顿遣其左右贤王，各引精骑万余，分东西两路，绕过我军主要防线，寇掠代郡、云中郡边境。其行踪飘忽，烧杀抢掠，屠我边民三处聚居点，掳走人口牲畜无数，旋即远遁。我军主力追之不及，边境震动，民心惶惶。观其动向，似为试探，亦为报复前次之败。臣已严令各要塞谨守，并派轻骑追踪其退路。然敌踪难觅，恐非长久之计。请朝廷速决应对之策。”
扶苏一拳砸在案几上，竹简震得跳起。“冒顿！果然贼心不死！”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锐利地看向玄癸：“除了军报，黑冰台在北疆可有其他消息？”
“有。”玄癸立刻道，“据潜伏在匈奴内部的细作冒死传回的消息，冒顿此次用兵，意在报复‘鬼见愁’之败，同时…似乎也与一个从中原过去的神秘人有关。那人极善伪装，深得冒顿信任，曾向冒顿献策，言‘秦之内政方变，边防空虚，可趁乱掠之，以战养战’。”
“神秘人？”扶苏眼神一寒，“可查到身份？”
“尚未查明，只知此人非匈奴族类，口音略带旧赵之地特征。其人行踪比狐狸还狡猾，我们的人几次差点抓住尾巴，都被他溜了。”
旧赵之地…张良？还是其他六国余孽？扶苏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名字。这些人，竟然将手伸到了塞外，与胡虏勾结！
就在这时，书房门再次被敲响，萧何与冯去疾、李斯三人联袂而至，显然也收到了北疆的紧急军情。
“殿下，北疆急报，局势危急啊！”冯去疾率先开口，语气沉重。
“臣等已初步商议，”李斯接口道，“当务之急，是增兵北疆，稳固防线，并责令蒙恬将军，寻机给予匈奴重创，以儆效尤。”
萧何却眉头紧锁：“增兵固所应当。然国库空虚，前次北伐耗损尚未恢复，此次若再大规模用兵，钱粮从何而来？商税试点刚有起色，但远水难解近渴。且国内…亦非太平。”他意有所指，显然也知晓各地暗流。
扶苏沉默着，手指在蒙恬的军报上划过。增兵？钱粮何在？国内不稳，如何能全力对外？
突然，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此次，不大规模增兵。”
“什么？”冯去疾和李斯都愣住了。
“殿下，若不增兵，如何抵御匈奴铁骑？边民何辜？”冯去疾急道。
扶苏看向他们，语气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正因国库空虚，国内未靖，才不能陷入与匈奴无休止的消耗战！冒顿此次意在试探与骚扰，若我大军云集，他必远遁，待我师老兵疲，他再卷土重来，如此反复，我大秦将被活活拖垮！”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幅地图前，指向北疆：“蒙恬将军手握三十万长城军团，兵力并非不足。所缺者，乃应对匈奴飘忽战术之有效手段，以及…一击必杀的决心！”
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传我令！”
“一，命蒙恬，改变策略！主力依旧固守要塞，但需从中遴选出最精锐、最擅奔袭之骑兵，效仿韩信‘锐士营’之法，组建数支‘快速反应骑队’，每队千人左右，配双马甚至三马，由熟悉地形之将领统帅，授予其临机专断之权！匈奴小队来了，就吃掉它！匈奴大队来了，就骚扰它，断其粮道，袭其营地！要以快打快，以机动对机动！”
“二，命韩信，从锐士营中抽调两个最精锐的小队，由黑夫率领，即刻北上，归属蒙恬调遣！他们的任务，不是正面作战，是渗透、侦察、斩首！我要他们摸清匈奴王庭的准确位置，找到那个为冒顿出谋划策的‘神秘人’，必要时…！”扶苏做了一个抹喉的手势，杀气凛然。
“三，萧何！”扶苏看向他，“全力保障北疆‘快速反应骑队’及锐士小队之后勤供应，粮草、军械、马匹，优先供给！同时，加快商税在试点郡县的推行，追缴之税款，除既定用途外，可部分划为此次专项军费！告诉程理、卫恒，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法，我要看到实效！”
“四，冯相、李相，朝堂之上，需稳住局面，弹压任何借北疆之事非议新政、动摇国本之言论！《大秦报》要即刻刊文，揭露匈奴暴行，宣扬我军将士保家卫国之决心，凝聚民心！”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如同战鼓擂响。冯去疾和李斯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一丝折服。长公子此策，并非怯战，而是将有限的资源用在了刀刃上，更着眼于从根本上扭转北疆的战略被动。
“臣等遵旨！”三人齐声应道，迅速离去安排。
书房内只剩下扶苏和玄癸。
“那个神秘人，”扶苏声音冰冷，“黑冰台要动用一切力量，在北疆和内地同时查，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在给冒顿当狗头军师！”
“属下明白！”玄癸领命，又道，“殿下，北疆战事起，刘季、项梁、张良等人，恐怕不会安分。”
“我知道。”扶苏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幽深，“所以，我们必须要快！要在他们反应过来，形成合力之前，先打断匈奴的爪子，稳住北疆！国内…只要北疆能顶住，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也是一场多方参与的豪赌。扶苏将宝押在了蒙恬的应变、韩信的锐士、以及他超越时代的战略眼光上。
帝国的命运，系于北疆那一根即将绷紧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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