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漪的决定,如同在死寂的潭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在残存的守军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让一个重伤濒死、连站立都需要搀扶的人,去执行深入魔域、十死无生的任务?这已经不是冒险,这简直是……疯了!
质疑、不解、甚至隐含愤怒的目光,聚焦在冷漪和楚山河身上。
“冷尉官,三思啊!”一名老修士忍不住劝阻,“楚兄弟伤势太重,此行凶险万分,他……”
话未说完,便被冷漪冰冷的眼神打断。
“我意已决。”她的声音没有半分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他的作用,无人可替代。”
无人可替代?
众人看向那个倚着断壁、呼吸微弱、仿佛随时会咽气的楚山河,实在无法将他和这五个字联系起来。
楚山河自己,却对周围的争议置若罔闻。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内视与对外界那奇异感知的融合之中。
三转还阳丹的药力如同暖流,护住他即将崩溃的心脉,但也仅此而已。真正的痛苦来自于体内——经脉寸断的灼痛,丹田空荡的虚乏,道伤与魔气如同两把钝刀,持续切割着他的神魂与肉身。
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扯着无数碎裂的玻璃,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反复摇摆。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与虚弱深处,某种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或许是因为濒临死亡,或许是因为星辰阵核(残)吸收了太多战场上的死气与残魂,他与那枚神秘石片的联系,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不再需要刻意引导,便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存在——紧贴胸口,微微发烫,像一颗冰冷又温暖的心脏,以一种独特的频率缓缓搏动。
随着它的搏动,周围世界的“色彩”在他感知中变得截然不同。
不再是肉眼所见的断壁残垣、血污尸骸。
而是一片……弥漫的、流动的“能量之海”。
绝大部分区域,是令人窒息的、粘稠的、带着强烈侵蚀与死寂意味的漆黑——那是正在扩张的魔域冥土散发的能量,代表着绝对的“死”。
而在那无边的漆黑之中,零星散布着一些微弱的光点——那是残存守军们枯竭的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代表着挣扎的“生”。
但更吸引他注意的,是另一种能量。
它们并非简单的“生”或“死”,而是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状态”。
比如冷漪,她周身笼罩着一层冰蓝色的、锐利而坚韧的光晕,那是她功法与意志的体现,但在光晕边缘,已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黑气试图侵蚀。
比如影七,他几乎完全融入了环境的阴影,能量波动微弱到极致,却在那极致的“静”中,隐藏着一柄出鞘必见的“利刃”般的锋芒。
而他自己……
楚山河“看”向自身。
他的身体内部,大部分区域已被漆黑的死寂与混乱的魔气占据,代表着严重的伤势。但在心脏位置,有一团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强的白色光晕坚守着,那是还阳丹的药力。
最为奇特的,是胸口那团灰蒙蒙的、不断缓缓旋转的能量漩涡——星辰阵核(残)。它不断散发出清凉的气息,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艰难地抵御着黑气的侵蚀,同时,又隐隐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吸力,汲取着周围环境中那些无主的、濒临消散的“死”与“寂”的能量,经过某种玄妙的转化,变成支撑那白色光晕和它自身运转的养分。
生与死,在他体内达成了一种诡异而脆弱的平衡。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
明白冷漪为何会选择他。
不是因为他还能战斗,而是因为……他这种半死不活、与“死亡”共舞的状态,以及星辰阵核那奇特的“以死为生”的特性,或许才是穿越魔域、寻找并稳定那暴躁地火灵髓的……唯一希望。
魔域排斥生灵,但他现在,还算是个完整的“生人”吗?
地火灵髓暴烈不稳定,但他体内,不正充斥着各种暴烈冲突的能量吗?
一种明悟,夹杂着冰冷的自嘲,在他心中蔓延。
他再次尝试,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这一次,他不再仅仅依靠肉体的力量。
他尝试着,引导那一丝丝从星辰阵核流出的、经过转化的奇异能量,不是用来修复伤势(那远远不够),而是用来……模拟。
模拟周围魔域环境散发出的那种“死寂”与“虚无”的波动。
极其艰难,极其粗糙。
但他周身的气息,却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那属于生人的鲜活气息进一步内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冰冷的沉寂。
他推开搀扶的士卒,身体晃了晃,却最终……站稳了。
依旧虚弱,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
但那双原本死寂的眼眸深处,却燃起了一点冰冷的、幽暗的火焰。
他抬起眼,目光掠过众人,最终落在冷漪身上,沙哑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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