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刺入我的眼睛,我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息。那个声音——金属划过皮肤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我低头查看自己的手臂,生怕看到树皮般的纹理或者渗出的树脂。
皮肤还是人类的皮肤,暂时。
窗外鸟鸣啁啾,仿佛昨夜那些封住门窗的藤蔓只是我的幻觉。我颤抖着拉开窗帘,阳光倾泻而入——藤蔓确实消失了,植物园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宁静美好。
只是个噩梦。我喃喃自语,却无法说服自己。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天从地下室门把手上蹭到的树脂,那股霉味似乎已经渗入了我的衣服和皮肤。
我机械地洗漱、穿衣,镜中的我眼窝深陷,活像个行尸走肉。手机依然无法使用,听筒里的根须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细小的白色根须从扬声器孔钻出来,像在嘲弄我。
走出家门,清晨的空气本该清新,却夹杂着一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花香。植物园里安静得反常,没有机器的轰鸣,没有工人的谈笑,只有树叶摩擦的沙沙声。
工作室大门敞开着,我迟疑地走进去。
有人吗?
无人应答。地面上散落着工具,一把枝剪上沾着暗红色的液体,我的心跳加速了。
小林?老李?王老板?
寂静。只有我的回声在空旷的工作室里游荡。
然后我听到了——微弱的呻吟声,从造型区传来。我跑过去,眼前的景象让我双腿发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小林在那里。或者说,曾经是小林的东西。
他的下半身已经完全木质化,变成了树干的样子,深深扎入一个巨大的花盆中。上半身还保留着人形,但皮肤已经呈现出树皮的质地,头发变成了松针般的叶子。铜条和铁丝缠绕在他身上,将他固定成一个扭曲的造型——正是我们最常为客户制作的迎客松形态。
陈...师傅...他的声音像是风吹过空心树干发出的呜咽,帮...帮我...
我踉跄着爬过去,手指碰到他的——那已经是一段粗糙的树枝了,树皮下隐约可见人类骨骼的轮廓。
发生了什么?谁把你变成这样的?我颤抖着问,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可怕的答案。
小林——现在或许该叫它了——艰难地转动着已经部分木质化的眼球,看向我身后。
我缓缓回头。
工作室的角落里,那些我们曾经修剪、扭曲过的植物正在移动。不是风吹的摇曳,而是有意识的移动。榕树的气生根像触手一样伸展,黄杨的枝条如手指般灵活,而那棵龙形柏——我们上周完成的杰作——正用它的看着我,铜条和铁丝在它身上闪闪发光,像是某种荣誉勋章。
它们...报复...小林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王老板...老李...都在...后面...
我跌跌撞撞地冲向工作室后方,推开休息室的门,眼前的景象让我胃部痉挛,直接吐了出来。
王德海和老李已经完成了转变。王德海变成了一棵肥胖的盆景榕树,被塞在一个小得离谱的花盆里,根系拥挤地暴露在空气中。他的脸还依稀可辨,浮现在树干上,嘴巴是一个黑洞,不断发出低沉的呻吟。老李则成了一丛灌木,被修剪成球状,每一处修剪的伤口都在渗出红色汁液。
最可怕的是,他们身边站着几个——由各种植物拼接成的类人形体,正拿着我们的工具,给变成植物的王德海和老李做造型。
一个由紫藤缠绕组成的注意到我,它没有眼睛,但我知道它在我。它举起一把剪刀——我的剪刀,那把德国进口的枝剪——刀口开合,发出清脆的声。
我转身就跑,却撞上了另一个。这次是一丛仙人掌和蔷薇的混合体,尖刺上还挂着布条——可能是从小林衣服上扯下来的。它用荆棘缠绕的手臂抓住我,尖刺深深扎进我的皮肤。
疼痛让我尖叫起来,但更可怕的是,我感到那些刺在注入什么东西。一种冰冷的麻木感从伤口处蔓延开来,我的挣扎越来越无力。
不...求求你...我哀求着,但抓住我的植物没有一丝怜悯。它拖着我向造型区移动,那里已经准备好了一个空花盆和一堆湿润的培养土。
我拼命挣扎,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指开始变得僵硬,皮肤逐渐呈现出木质的光泽。它们给我注射的不是毒液,而是某种催化转化的物质,正在将我从人类变成植物。
们——这些曾经的受害者——围了上来,用它们的枝条和根须按住我。我被强行塞进花盆,培养土堆到我的腰部。那种感觉难以形容,就像被活埋,但更糟的是,我能感觉到自己的下半身正在变化,新的根系从我的腿部生长出来,贪婪地吸收土壤中的水分和养分。
一个拿起铜条,开始缠绕我的手臂。我想反抗,但手臂已经部分木质化,动弹不得。铜条深深勒进皮肤——不,现在是树皮了——那种疼痛比人类时更加尖锐,更加持久。
为什么...我艰难地发出声音,但我的声带也在变化,声音越来越不像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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