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洛阳,空气中弥漫着槐花的清香,暖风拂过新抽嫩芽的柳枝,也拂过洛阳城中一张张带着希冀的面庞。
成济一身常服,独自坐在自家府邸临街的书房内,窗扉半开,市井的喧嚣与议论便零零碎碎地飘了进来。
“…听说了吗?陛下要开科举了!不论门第,只凭才学,就能做官!”
“真的假的?那我们这些寒门子弟,岂不是也有出头之日了?”
“诏书都贴出来了!说是先在各郡试行,选拔贤良方正、明经笃学之士…”
“苍天有眼啊!这司马氏专权时,何曾有过这等好事?还是陛下圣明!”
“得赶紧让家里小子好好读书,将来也好搏个前程…”
议论声大多充满了兴奋与期待,偶尔夹杂着几声对过往门阀垄断仕途的抱怨。
百姓们脸上洋溢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他们真切地看到了改变命运的可能。
这份希望,比任何施舍都更能凝聚人心。
成济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科举之策,在皇帝曹髦与王经等人看来,或许是借鉴了前朝察举制的弊端,加以改良的创举。
但只有成济自己知道,这其中融入了多少他来自后世的知识与见解。
“树大招风啊…”成济放下茶杯,心中默念。
诛司马昭,平司马望,守邺城,稳朝局…这一桩桩一件件,已将他推向了功高震主的位置。
若这科举之策再明着与他扯上关系,只怕那些暂时蛰伏的世家大族,以及朝中潜在的嫉妒目光,都会聚焦于他一身。
将这份大功让于皇帝和王经,既是自保,也是明智。
他所求的,并非一时虚名,而是这个天下能够真正走向他期望的轨迹。
窗外的议论声依旧热烈,但成济的心思已不在科举之上。
他的目光越过喧嚣的街道,投向南方,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那片烟波浩渺的江东之地。
皇帝已采纳了他的战略,对东吴用兵势在必行。
目标清晰——襄阳与合肥。
这两座如钉子般楔在魏吴边境的重镇,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必须拔除。
“东吴诸将…”成济脑海中闪过一个个名字,丁奉、施绩…大多不过是倚仗父兄余荫或资历老迈之辈,守成或可,进取不足。
真正让他放在心上的,唯有一人。
“陆抗,陆幼节…”成济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
陆逊之子,继承了其父的沉稳与谋略,年纪虽轻,却已是东吴军中难得的栋梁。
他坐镇襄阳,就如同给那座本就易守难攻的坚城,装上了一个最聪明的大脑。
襄阳,雄踞汉水之南,三面环水,背靠岘山,城高池深。
东吴又以水军见长,其舰队在汉水之上来去如风,补给畅通。
若要强攻襄阳,必然要与东吴水师在江面上决一雌雄。
这对于向来以步骑见长的魏军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挑战。
相比之下,合肥的情况则简单许多。
虽也是坚城,但主要威胁来自陆路。
魏国可以凭借中原腹地的优势,调集重兵,稳步推进,逐一拔除合肥外围据点,最终合围攻城。
夺回合肥,虽也需付出代价,但胜算远比襄阳要大。
许多将领,包括朝中一些大臣,都倾向于先易后难,拿下合肥,再图襄阳。
但成济不这么想。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划动着,勾勒出大江与汉水的轮廓。
“打蛇打七寸…陆抗,就是东吴如今的那‘七寸’。”成济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丁奉之辈,虽官阶或许高于陆抗,资历更是老得多(丁奉可是从赤壁之战前后就活跃的老将),但论真实能力、战略眼光以及对军队的掌控力,已显老迈的丁奉远不及正值壮年的陆抗。
东吴孙休并非完全昏聩之辈,将陆抗放在直面魏国兵锋的襄阳,而将资历更老的丁奉放在合肥,本身就说明了许多问题。
“若先攻合肥,即便拿下,也不过是夺回一城,东吴水师主力未损,陆抗这根钉子依旧牢牢钉在襄阳,随时可以威胁我南阳乃至兖州腹地。而且,一旦战事开启,陆抗绝不会坐视合肥被困,必会以水军袭扰我后方,甚至北上策应。”
“但若先攻襄阳…”成济的目光凝聚在想象中的襄阳城上。
“若能在此地,与东吴最精锐的水师决战,若能一举重创之,甚至…若能趁机除掉陆抗!”
这个想法让成济的心跳微微加速。
若能达成此目标,其意义远超夺回两座城池。
东吴水师一旦遭到毁灭性打击,数年内难以恢复,将彻底失去与魏国在长江争锋的能力。
而陆抗若死,东吴便如同被斩断一臂,剩余将领中,再无一人能统筹全局,有效抵御魏国的兵锋。
届时,当魏国集中力量西进,平定蜀汉之时,失去水军优势和顶尖统帅的东吴,还敢轻易发兵北上,实施他们那“唇亡齿寒”的战略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