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的空气中,胜利的庆典气息尚未完全散去,却已隐隐夹杂着一丝不安的暗流。
自那场酣畅淋漓的水战大捷,将不可一世的魏国水师主力葬送于汉水之后,整个东吴前线,从将军府到最基层的士卒,都弥漫着一股难以抑制的骄矜之气。
陆抗的眉头,自凯旋之日起就未曾真正舒展。
他敏锐的军事直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始终在发出无声的警报。
魏军主力虽退至汉水北岸,但那股森然的兵戈之气并未消散,反而像乌云般沉沉压来。
他数次严令,要求水陆各军即刻解除庆典,恢复最高战备,严防魏军反扑。
“魏国虽失水师,然其步骑精锐未损,国力犹存。成济用兵,诡诈难测,岂会因一役之失而罢休?速速整军,懈怠者,军法从事!”陆抗的声音在将军府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然而,军令之下,阳奉阴违者甚众。
不少将领,尤其是水师将校,私下里不以为然。
“将军未免太过谨慎了,”一名水师副将宴饮时对同僚笑道。
“魏人舟船已尽数喂了鱼鳖,难道他们还能插上翅膀飞过汉水不成?”
“正是!没了船,魏军就是没了牙的老虎,只能在北岸干瞪眼!我等血战得胜,乐呵几日又何妨?”
“听说那成济在北岸每日只是操练步骑,看来是认命了,哈哈!”
流言与懈怠,如同瘟疫般在军营中蔓延。
原本应该迅速恢复的巡逻、警戒,变得敷衍了事;水寨的防务也不再如之前那般严密;甚至有些战船因为疏于维护,开始出现小问题。
陆抗虽心焦如焚,屡次斥责,甚至处罚了几名懈怠的军官以儆效尤,但积重难返,整个防御体系已然出现了难以弥补的松懈。
一种“汉水天堑,固若金汤”的盲目乐观,成了主流情绪。
陆抗独坐军帐,望着地图上那条蜿蜒的汉水,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他反复推演,魏军若要南下,除了强渡汉水,别无他途。
可没有船,如何渡?
造船?
时间来不及,也瞒不过江上的巡逻。
那么,成济究竟在等什么?
他绝不相信那个能搅动整个北方局势的成济,会如此轻易认输。
这种违背常理的平静,反而让他脊背发凉。
就在东吴上下渐趋麻痹之时,汉水上游,一场精心策划的毁灭风暴已然酝酿完成。
夜,深沉。
汉水在星光下默默流淌,水势因前些时日的雨水而丰沛湍急了许多。
在上游一处隐秘的河湾处,上千艘早已准备好的木筏、小船,被悄无声息地推入水中。
这些木筏上堆满了干燥的芦苇、柴草,泼上了大量的火油,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
一名魏军将领冷静地看了看天色和流速,猛地挥下手臂:“点火!放!”
士兵们点燃木筏,用力将燃烧的木筏推入江中,此时正值雨季刚过,汉水水流湍急,载着烈焰的木筏顺流而下,速度越来越快。
远远望去,整条汉水仿佛变成了一条奔腾的火龙,朝着东吴水寨扑去。
东吴水寨中,巡逻的士兵最先发现了异常。
“那...那是什么?”一个年轻士兵指着上游方向,声音颤抖。
老兵眯着眼睛看了片刻,突然脸色大变:“火!是火船!快鸣锣示警!”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燃烧的木筏在湍急的水流推动下,速度远超寻常船只。第一波火筏已经冲到了水寨面前。
“轰——”
一艘巨大的楼船被火筏撞上,瞬间燃起冲天大火。
船上的士兵惊慌失措地跳入江中,但更多的人被困在火海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火借风势,迅速蔓延。
由于东吴水师松懈备战,战船密集停泊,防火措施形同虚设。
一艘接一艘的战船被点燃,整个水寨很快变成了一片火海。
“快!砍断缆绳!让船漂走!”一个校尉声嘶力竭地大喊。
但这个决定却造成了更严重的后果,失去束缚的燃烧战船顺着水流向下游漂去,将灾难带向了其他水寨。
襄阳城中,陆抗刚刚宽衣准备歇息,突然听到外面传来震天的喧哗声。
他心中一紧,急忙披上外袍走出房门。
“发生何事?”他抓住一个慌慌张张跑过的亲兵问道。
亲兵脸色惨白,语无伦次:“将军...江上...全是火...完了,全完了!”
陆抗推开亲兵,快步登上城楼。
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冰凉,汉水已经变成了一条火河,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水师正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传令!所有水师战船立即向下游疏散!城中所有军队立刻到江边灭火!”陆抗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嘶哑。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残存的东吴战船慌忙起锚,试图向下游逃窜。
然而,当他们行驶到江心时,却发现了更令人绝望的事情。
“将军,前方水道被沉船堵住了!”舵手惊恐地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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