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的门，终于被推开了。
张正琪如蒙大赦，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他那张因为恐惧而煞白的脸，瞬间涌上狂喜的潮红。
姿态卑微得活像个终于盼到皇上临幸的太监。
“姐，你可算来了！快，快进来！”
张瑶的视线越过他谄媚到扭曲的脸，落向包厢深处。
来了。
来上我自己的断头台了。
哥们儿你这引路的样子，还挺专业。
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张瑶被张正琪半推半就地拽了进去。
后者脸上那谄媚的笑简直能刮下三斤油，他一转身就朝向沙发上的男人，腰弯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魏少，这就是我姐，张瑶。”
魏景明的视线，在她进门的那一秒，就像502胶水一样黏了上来。
那是一种不加掩饰的，纯粹的审视。
张瑶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待上架的商品。
从头到脚。
再从脚到头。
这哥们是在扫码呢，还是在视奸呢？
她背部的肌肉一根根绷了起来，胃里泛起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那种被锁定为猎物的感觉，让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逃离。
算了。
职场PUA她都经历过，被领导当众穿小鞋也不是一次两次。
这点眼神攻击算什么。
洒洒水啦。
她彻底无视了旁边那个疯狂给她使眼色，挤眉弄眼到快要面部抽筋的张正琪。
她的目光穿过昏暗的灯光，直视着沙发上那个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写着“我很贵”的男人。
张瑶的嘴角肌肉经过精密计算，向上提拉，挤出一个标准的、可以印在任何服务行业教科书上的八颗牙商业微笑。
“魏少，您好，我是张瑶。”
她微微欠身，这是一个既表示尊重又维持了距离的姿态。
同时，她把手里的文件夹往前一递，试图将一切拉回正轨。
“冒昧打扰。这是我们公司目前正在主推的一个项目，关于智能化与旅游平台深度结合的，我相信这个方案的创新性和盈利前景，一定能给您带来……”
先发制人。
只要我先把调子定在商业合作上，尴尬的就是别人。
只要我够专业，猥琐就追不上我。
然而，魏景明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的目光压根没扫过那个被她视若救命稻草的文件夹，依旧在她身上进行着360度无死角的扫描，仿佛在评估一件艺术品的价值。
有点意思。
但不多。
身材是S级的，包裹在职业套裙里，每一寸曲线都恰到好处，把buff叠满了。
气质也还行，那股子挺直的脊梁，透着一股“老娘读过书，不好惹”的劲儿。
可惜。
最大的败笔，就是那副碍眼的黑框眼镜。
它像一块劣质的马赛克，把他最想看的“用户反馈区”给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让他氪金的欲望都下降了好几个百分点。
“喝酒吗？”
魏景明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戏谑，像一把剪刀，干脆利落地剪断了张瑶精心准备的项目介绍。
“……”
张瑶的话语卡在喉咙里，每一个字都变成了灼热的铅块，不上不下。
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
旁边的张正琪急得原地跳脚，整个人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猴子，疯狂用口型给她输出。
敬酒！
快敬酒！
上啊！
张瑶闭了闭眼。
她将内心那片已经开始奔腾践踏的草泥马大军，强行全部压回了草原深处。
再次睁开眼时，她伸手端起了桌上一杯没人碰过的红酒。酒液在水晶杯里晃出幽暗的光。
“魏少，我敬您。”
她往前走了一步，将酒杯递到魏景明面前。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雪茄和酒精混合的气味，浓稠得让人窒息。
魏景明没接。
他甚至没有抬手的打算。
他嘴角那个弧度，就跟猫看见了被逼到墙角、瑟瑟发抖的耗子似的，充满了掌控一切的愉悦。
他忽然伸出手。
目标不是酒杯。
是她的脸。
张瑶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猛地缩成了针尖。
身体的应激反应让她想立刻后退，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魏景明的手指精准地捏住了她眼镜的边框，手腕轻轻一抬。
那副黑框眼镜，她五百度的近视，她用来隔绝这个操蛋世界的最后一道防线，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卸了下来。
眼前的世界瞬间糊成了一片斑斓的印象派画作。
水晶灯的光晕散成一团团模糊的星云。
唯一清晰的，是近在咫尺的那张被病态放大的脸，上面挂着一个生动的“逗你玩”表情包。
“把包装拆了，才好验货嘛。”
魏景明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吹在她耳边，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
旁边的张正琪一看这画面，他那颗转速不高的CPU瞬间就懂了。
他立刻躬下身子，用蚊子哼哼的音量飞快地补了一句。
“魏少您慢用。”
然后，他像脚底抹了开塞露一样，以一种极其丝滑的姿态，倒退着、无声地溜出了包厢。
沉重的房门被轻轻带上。
“咔哒。”
那一声轻响，对张瑶来说，不亚于游戏里队友发起的投降确认。
【您的队友“亲爱的弟弟”已退出游戏。】
【您已进入1V1死斗模式。】
世界被这声脆响干脆利落地切成了两半。
门外是人间。
门内是地狱VIP包房。
而她，被她血缘上的亲弟弟，亲自打包，亲自送了进来，还顺便从外面把门给焊死了。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尾椎骨坐着火箭直冲天灵盖。
她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在这一刻都被冻成了冰棍，僵硬得无法动弹。
她悟了。
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为她量身定制的“高端局”。
什么项目合作，什么父亲的认可，全都是吊在她眼前，引诱她走进这个屠宰场的胡萝卜。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魏景明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开箱后的满足感。
他很欣赏猎物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猎物时，那种从惊愕到恐惧、再到绝望的表情变化。
没了眼镜的遮挡，那双眼睛果然是顶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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