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花鸟鱼虫一条街。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芬芳与玫瑰的甜香。
叮铃——
花店门口的风铃响了,一位烫着时髦卷发的中年阿姨抱着一束包装精美的花,脚下生风地走了进来。
“小周啊!你可得给我评评理!”
周羽正俯身整理着一束新到的洋甘菊,闻言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王阿姨,谁又惹您了?”
王阿姨把花“啪”一声拍在柜台上,双手叉腰。
“还能有谁!我那个不开窍的儿子!说我选的这束花,红配绿,赛狗屁!你说我气不气!”
周羽拿起那束花,仔细端详了一下。
“王阿姨,您得跟小张哥普及一下时尚知识了。”
“什么知识?”
“这不是红配绿,这叫蔷薇红配松石绿,今年巴黎秀场刚走完秀的流行色。您这是走在了潮流的最前线,他那是没跟上。”
王阿姨眼睛瞬间就亮了。
“哟!蔷薇红?松石绿?哎呀,你这么一说,听着就高级多了!”
“那可不。”周羽把花重新塞回她怀里,“您现在不是抱着一束花,您是抱着潮流,抱着艺术。您回去就这么跟他说,问他懂不懂!”
王阿姨立刻喜笑颜开,把花当宝贝似的抱紧。
“行!我这就回去教育教育他!还是你懂得多!我感觉自己都年轻了十岁!”
“那您下次来,我给您配个‘青春永驻’色系。”
“好好好!”
王阿姨满意地离开,店里瞬间恢复了寂静。
周羽直起身,轻轻捶了捶有些酸涩的后腰。
“唉,挣点钱真不容易,还得兼职当时尚顾问。”
她拿出手机,屏幕亮起,露出一道细微的裂痕。
“让我看看我那感人的余额。”
她点开了那个绿色的图标。
余额:¥ 352.81。
“三百五,够我活到下个月吗?够呛。”
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屏幕,看着下面一长串零零碎碎的支出记录。
“便利店的饭团,地铁的通勤费,昨晚刚交的水电账单……啧,资本家卷款跑路,受伤的永远是我这种打工人。”
“想我当年也是坐在CBD写字楼里,给别人画职业大饼的HR,现在居然在花店里给人画时尚大饼。”
“钱难挣,屎难吃,兼职当时尚顾问算什么,能挣钱就行。”
她念叨着,熟练地点开微博,刷新了一下。
“让我看看我的电子菩萨,‘月色清辉’大佬上线了没。”
“大佬啊大佬,搞个抽奖吧,救救孩子!”
可惜,大佬的微博界面安静如鸡,一条新动态都没有。
周羽叹了口气。
“看来天降横财是没指望了。”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有些失焦的眼。
嗡——嗡——
手机在掌心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王妈妈。
周羽的身体瞬间绷紧。
她立刻挺直了背,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一个灿烂的、毫无破绽的笑容。
“来,微笑,拿出你最专业的状态!”
指尖划过接听键。
“喂?王妈妈!”
她的声音清亮、上扬,带着恰到好处的雀跃,好像刚刚中了五百万。
“小羽啊,最近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温和慈祥的声音,带着掩不住的关切。
那是福利院的王妈妈,是看着她长大的,最亲的人。
“顺利!当然顺利!”
周羽一边说,一边用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抚平自己T恤上的褶皱。
看不见也得体面,这是态度问题。
“新公司可好啦,在大厦里,办公室窗户又大又亮,同事们人也都特别好,天天抢着帮我带饭。”
她转过身,背对着门口,声音压低了一点,更显亲昵。
“我跟您说,我上司还夸我方案做得好呢。您就放心吧,我在这边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学会照顾自己,别不舍得吃穿,工作再忙也要按时吃饭……”
王妈妈絮絮叨叨地嘱咐着。
周羽认真地听着,眼睛弯成了月牙。
“知道啦,您也是,注意身体,我前段时间给您寄的降温贴收到了吗?降最近天气热,福利院的孩子们也用得上。”
她的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脚上那双洗得有些发白的帆布鞋上。
鞋边,沾了一点刚才整理花束时落下的泥点。
她不动声色地用另一只脚蹭了蹭。
挂断电话。
周羽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
她将手机扣在桌上,缓缓地,用额头抵住了冰凉的玻璃花柜。
“呼……差点就演不下去了。”
花店里馥郁的香气,此刻闻起来,竟有些让人发闷。
“我不想让王妈妈担心啊……”
“她把我养大,够辛苦了,总不能老了老了,还要为我的房租发愁。”
“我可是有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证书的人。”
“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能把稻草说成金条,怎么就救不了我自己的钱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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