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透过岩石缝隙,在干燥的地面投下斑驳的光斑,带来一丝难得的暖意。凌昭背靠着风化的岩壁,苏挽晴则被他小心地安置在身侧,头轻轻枕着他的肩。她依旧昏迷着,但呼吸平稳,脸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不再像之前那般惨白骇人。那缕被凌昭强行引导的“星殒命纹”归元之气,如同最坚韧的丝线,暂时缝合了她道基上最危险的裂痕,将崩散的本源强行维系在了一种奇异的平衡状态。
凌昭不敢有丝毫松懈,一方面持续运转功法,调和着自身因过度催动力量而隐隐作痛的道基,另一方面,神识如同最忠诚的哨兵,警惕地覆盖着周围近百丈的范围,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瞬间绷紧神经。沼泽在林立的枯木与弥漫的瘴气深处,传来不知名虫豸的嘶鸣,更远处似乎有大型生物搅动泥水的闷响,但至少,暂时没有感知到追踪者的气息。
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苏挽晴脸上。阳光照在她精致的侧颜,长睫投下浅浅的阴影,原本失去血色的唇瓣微微抿着,透着一股令人心碎的柔弱。他的指尖动了动,想要拂开她额前一缕被汗水黏住的发丝,却又在即将触及时停顿,生怕惊扰了她的安宁。
十年了。他从未想过,还能有如此靠近她的时刻。不再是星塔之上遥遥一瞥的心潮暗涌,不再是流云夜宴中克制隐忍的同行,而是如此真切地,能感受到她清浅的呼吸,能触摸到她微凉的体温。那些被仇恨、秘密和流亡生涯冰封的情感,如同遇到暖阳的坚冰,正不可抑制地消融、流淌。
他想起了很多。想起了星塔初遇时,她那清冷如月、却又在谈及星辰大道时眼中闪烁光芒的模样;想起了她悄悄塞给他自己珍藏的星纹笔记时,那故作平静却微红的耳尖;想起了十年前那个雨夜,他收到家族紧急传讯,不得不不告而别时,回头望见星塔之上,她那倚窗眺望的模糊身影……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回首,才知那一刻的回望,成了支撑他十年黑暗岁月里,为数不多的微光。
“阿拂……”他低不可闻地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与缱绻。这十年,他行走在刀锋之上,与阴谋、杀戮、煞气为伍,早已习惯了将一切柔软深藏,筑起坚硬的心防。唯有面对她,那冰层才会裂开缝隙,露出底下依旧滚烫的真心。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呼唤,又或许是体内伤势的稳定让她恢复了些许意识,苏挽晴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初醒的迷茫在她眼中只停留了一瞬,随即被警惕取代。但当她看清近在咫尺的凌昭的面容,感受到他坚实臂膀传来的温度,那警惕便如同春雪般消融,化为了全然的依赖与安心。
“凌……昭……”她声音微弱,如同蚊蚋,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我在。”凌昭立刻回应,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将她更稳地护在怀中,“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适?”
苏挽晴轻轻摇了摇头,尝试调动了一下体内灵力,虽然依旧滞涩虚弱,道基处传来隐隐的钝痛,但那种力量失控、本源溃散的恐怖感觉已经消失了。她回想起昏迷前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以及一股突然介入、霸道却又带着一丝生机的奇异力量……
“是你……又救了我?”她抬眼望向他,眸中水光潋滟,带着感激,更带着深深的后怕。她记得自己燃烧本源时是何等决绝,也清楚那等反噬的可怕。
凌昭看着她眼中的水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闷地疼。他摇头,声音低沉:“是你先救了我。若不是你……我早已道基崩碎,身死道消。”他顿了顿,指腹终是轻轻擦过她的眼角,拭去那将落未落的泪珠,“以后……再也不可如此莽撞,燃烧本源,无异于自断道途。”
他的语气带着责备,更多的是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苏挽晴捕捉到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心痛与担忧,心中最后一点因十年分离而产生的隔阂与不确定,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她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若重来一次,我依然会如此。”
凌昭喉头一哽,竟无言以对。他何尝不知她的性子?外表清冷,内里却执拗坚韧,认定的事,纵是九死亦不悔。正如十年前她执着地寻找他,正如昨夜她决绝地以命相护。
沉默了片刻,凌昭决定不再隐瞒。他需要让她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阿拂,”他神色凝重起来,“关于这盒子,关于我凌家的仇……我可能,知道得更多了一些。”
苏挽晴眼神一凝,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凌昭将自己神识探入玄铁盒缝隙后所见到的破碎星空、古老战场、封印仪式等幻象,以及那些涌入脑海的残缺信息——“星殒命纹”、“叛徒”、“幽冥血祭”、“归墟”等关键线索,尽可能清晰地、低声地告知了她。他没有隐瞒那力量的恐怖与诡异,也没有隐瞒自己父亲可能参与最终封印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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