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部冰雪女王镜宫迷失的科幻设定。原本冰冷、强调逻辑至上的无情世界观正在软化、重构。镜宫不再是纯粹理性的冰冷囚笼,它的迷失性在于让人看到无限个自己的可能性,从而产生对“本我”的质疑。这种质疑不再是绝望的,而是带着痛苦的成长性。女王的行为动机从单纯的统治欲,增添了悲剧性的色彩——她或许是最早的迷失者,试图通过构建一个绝对秩序来对抗内心的破碎,而主角的旅程不再是打败她,而是理解她,并找到一条不同于绝对理性或绝对感性的、属于人类的、“不完美”却真实的道路。
每一个故事,每一个角色,都在找回它们被德文特的织梦机强行扭曲前,本该拥有的声音和面貌。这个过程并非一蹴而就,我看到文字们有时会犹豫,会碰撞出火花,仿佛在争论哪种形态才是它们真正的“自我”。但这混乱是健康的,是创造本身必然伴随的阵痛。我不再是一个被动接受“灵感”的抄写员,而是成为一个见证者,一个守护者,守护这些故事走向它们命定的、却曾被篡改的轨迹。
房间里,那些曾被窃取、如今已获自由的梦境,化作了肉眼难以清晰捕捉、却能真切感知到的守护精灵。它们并非具象的形体,而是空气中一抹微妙的色彩变化,是一阵拂过耳畔的、带着特定情绪温度的微风,是偶尔在眼角闪动的、熟悉又陌生的光晕。我感受到五岁时那份失重恐惧转化后的、对自由边界的谨慎提醒;感受到十二岁时吞噬影子的荒唐梦转化后的、对自我完整性的珍视;感受到昨夜签署契约的噩梦转化后的、对创造本质的敬畏。它们轻声吟唱,那旋律与窗外曾响起的歌谣相似,却更加个人化,是我专属的创作协奏曲,提醒我永远不要再次迷失在他人编织的网中。
这份新生的自由与力量,巨大得几乎令人难以承受。我坐在书桌前,望着那自动书写的书架,望着桌上铺开的、已写下第一句真理的梦织卷轴,掌心握着梦笔与梦梭,感到一阵幸福的茫然。接下来呢?我拥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梦境,拥有了讲述真相的勇气,然后我该做什么?
第一个冲动,是继续在那梦织卷轴上书写。将我此刻感受到的澎湃的、清澈的灵感洪流尽数倾注其中。但我按捺住了。经过德文特的操纵,我深知真正的创造并非急于求成的宣泄。它需要沉淀,需要消化。我需要真正理解这份“自由”的重量。
第二个念头,是去查看其他房客。德文特的织梦机崩溃了,所有梦线回溯。我获得了自由,那么他们呢?蓝胡子?魔笛手?那些我熟知或陌生的、同样被困在这座童话公寓中的创作灵魂们?他们是否也挣脱了银线的束缚?他们的梦境是否也回归了?这座公寓本身,这座由德文特用我们的梦境编织而成的巨大挂毯的实体化,又会发生什么变化?
一种强烈的责任感油然而生。我或许是“第一个”找回自己梦境的人,但我不能是“唯一一个”。德文特的阴谋笼罩着所有人,他的失败理应带来普通的解放。否则,我的自由将是不完整的,甚至可能再度陷入另一种形式的孤立。
我站起身,决定走出这个房间。脚步有些虚浮,并非因为虚弱,而是因为踩着的“地面”似乎与以往不同。公寓走廊里的光线似乎更加自然,少了那种精心布置的、如同舞台剧般的戏剧性光效。空气中那股总是若有若无的、旧纸页、灰尘和某种陈旧香料混合的“德文特气息”也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等待着的空白,仿佛公寓本身也在呼吸,在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巨变。
我首先走向蓝胡子的房门。他的门上原本雕刻着繁复而阴森的花纹,总是透出一种沉重压抑的气息。此刻,那些花纹似乎…松动了一些?并非消失,而是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减轻了。我犹豫了一下,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门内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门开了,蓝胡子站在门后。他看起来…疲惫不堪,但眼神中那种惯常的、偏执的疯狂光芒却黯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困惑,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他巨大的身躯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具有压迫感了。
“什么事?”他的声音沙哑,比往常更加低沉。
“你…还好吗?”我试探着问,“昨天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蓝胡子的眉头紧锁,那双着名的蓝色胡须似乎都失去了些许光泽。他揉了揉太阳穴,这个动作显得异常人性化。“梦…很多梦。”他含糊地说,“混乱的梦。很久以前的…还有最近的。像潮水一样涌回来。”他瞥了一眼房间内部,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似乎看到他那条着名的、禁止任何人进入的走廊尽头,那扇紧锁的门…门上的锁具,似乎有些许融化的痕迹?
“感觉…不一样了。”蓝胡子最终总结道,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他似乎无法准确描述自己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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