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并非空无一切的寂静,而是能量过度透支后、濒临熄灭的余烬所散发出的、沉重而滚烫的虚无。共鸣线依旧连接着,但其上流淌的不再是协同的能量或痛苦的冲击,而是一种近乎凝固的、精疲力竭的麻木。我们三人——我,蓝胡子,魔笛手——如同三个在惨烈战场上背靠背幸存下来的伤兵,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已失去,只能依靠着彼此残存的气息确认对方还未倒下。
梦织卷轴的蓝图上,方才那场狂暴的、针对德文特遗留物的“清理”留下的痕迹触目惊心。大片代表能量淤堵和污渍的阴影区域被粗暴地荡平,露出了其下相对清澈、却也因此显得更加空旷和脆弱的基底。这就像用火焰喷射器烧光了盘根错节的荆棘丛,虽然开辟出了空间,却也烧焦了土地,留下了满目疮痍。
我们自身的领域更是惨不忍睹。蓝胡子那边,那扇门的意象虽然不再疯狂撞击,却变得更加巨大和不祥,门板上仿佛残留着烈火灼烧的焦黑痕迹,门缝里渗出的不再是具体的声音,而是一种冰冷的、吞噬一切的死寂。魔笛手那边,金色的表象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暗的泪海,海面波澜不惊,却深不见底,散发着令人绝望的哀伤。而我,则感觉自己的梦境宇宙星光黯淡,许多刚刚诞生的、微小的幻想泡泡都破裂消失了,只剩下核心处那一点代表“真实”的微光还在顽强闪烁。
我们赢了,却像输了一切。
没有任何庆祝,甚至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沉重的、几乎将意识压垮的疲惫,以及那利用愤怒和仇恨后留下的、冰冷而油腻的回味。那同仇敌忾的纽带,此刻感觉更像是一条相互拖拽着沉向深渊的锁链。
时间在极度的疲惫中失去了刻度。或许只过了一刻,或许已过了一整夜。我们就这样僵持在崩溃的边缘,依靠着那残破的共鸣线维系着最后一丝微弱的联系,防止任何一方的意识彻底滑落。
最先恢复一丝微弱行动力的,是我。或许是因为梦织卷轴和梦笔本身还在提供着最低限度的支撑。我艰难地调动起一丝意念,不再是尝试修复或沟通,而是发出一个最简单、最原始的信号:
“…还在吗?”
漫长的沉默后,先传来的是魔笛手一丝游丝般的、失去了所有旋律的意念:“…碎片…只剩下…碎片了…” 他的意识仿佛沉在泪海之底,连上浮的力气都没有。
接着,是蓝胡子更加低沉、仿佛摩擦着岩石的意念:“…门…安静了…代价…巨大…” 他的领域传来一种空洞的回响,仿佛内部已被掏空。
他们还活着。仅此而已。
我知道,此刻任何宏伟的计划、任何对未来的探讨都是徒劳。我们首先需要的是…修复。不是修复网络,而是修复我们自己,修复这濒临熄灭的意识之火。
但如何修复?我们自身的能量都已枯竭。外部的能量…公寓本身的能量场也因为刚才的暴力清理而变得不稳定…
等等。那些被我们暴力清除的德文特遗留物…它们虽然被摧毁了,但它们本身是由高度凝练的、扭曲的梦境能量构成的。它们被摧毁后,那些能量并非完全消失,而是被打散、还原成了更原始的、未定性的能量粒子,弥漫在公寓的能量场中。
这些原始能量粒子充满了混乱和过去的回响,直接吸收无异于饮鸩止渴。但是…梦织卷轴能否对其进行过滤和转化?就像它引导书稿重写一样?
一个大胆的、近乎绝望的念头浮现出来。我们需要能量,而周围充斥着无法直接利用的、有毒的能量。那么,我们能否以梦织卷轴为过滤器,以我们三人残存的共鸣网络为导管,构建一个微型的、临时的能量循环系统,小心翼翼地汲取并转化这些原始能量,用以修复我们自身的损伤?
这无异于在毒液池里提取解药,风险极高。一旦控制不好,或者能量比例失衡,我们可能不是被修复,而是被这些混乱的回响再次污染甚至同化。
但没有别的选择了。继续这样枯竭下去,我们迟早会自我消散。
我将这个极其冒险的方案简要地传递了过去。回应的是更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他们连表达反对的力气都没有了。
“…尝试…”最终,魔笛手传来一丝微弱的、近乎放弃的意念,仿佛已经不在乎后果。
蓝胡子那边没有回应,但也没有切断共鸣线,这是一种默许,一种将自身置于未知风险中的、疲惫的交付。
没有退路了。
我深吸一口气(尽管这只是意识层面的动作),将最后残存的所有精神力灌注到梦笔之中。笔尖亮起极其黯淡、却异常稳定的光。我没有去触碰蓝图上的任何具体结构,而是将意念沉入卷轴本身,尝试沟通其最本源的、那种“引导真实显现”的规则力量。
“以真实之名,”我默念着,与其说是咒语,不如说是一种祈祷和宣誓,“请引导我们,过滤虚妄,汲取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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