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岳那番逻辑清晰、层层递进的分析结束之后,四合院的正屋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
梁胖子看向林岳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那里面混杂着震惊、赞许,以及一丝发自内心的佩服。他原以为这个年轻人只是个记忆力超群、有点小聪明的书呆子,却没想到,他的智慧,已经足以穿透数百年的时光,直抵一个古人最隐秘的内心。这种基于知识与逻辑的推演能力,是他和石头这种“行动派”所完全不具备的。
就连一向面沉如水的石头,也抬起眼皮,深深地看了林岳一眼。那一眼之中,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真正的认可。
而孟广义脸上的赞许笑容,则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荡漾开来。他看着林岳,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雕刻大师,终于在璞玉上,看到了他最想要雕琢出的那一道神韵。
“你的分析,点到了要害。”孟广义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一个心怀怨愤的罪臣,他最后的执念,必定会比寻常人更加浓烈。他信不过任何人,所以他只会相信自己紧握在手里的东西。这条思路,为我们省去了至少一半的功夫。”
他站起身,却没有结束这次会议,而是对着林岳一招手。
“不过,光有脑子还不够。纸上谈兵,终究是虚的。跟我出来。”
孟广义带头走出了正屋,来到了院子里那片专门用来训练的空地上。梁胖子和石头也跟了出来,他们似乎知道孟广义接下来要做什么。
秋日的阳光温暖地洒在身上,但林岳的心,却因为孟广义那严肃的神情而再次提了起来。
只见孟广义走到那几堆不同质地的土壤旁,竟亲自动起手来。他没有用任何工具,只是用那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开始在空地上堆砌、挖掘、塑形。他的动作沉稳而精准,仿佛不是在玩泥巴,而是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
很快,一个简易的、却又结构分明的立体模型,出现在了林岳的眼前。
那是一座用沙土和石块堆砌出的、微缩版的地下墓葬结构。一条长长的、倾斜向下的“墓道”,连接着一个方形的“前室”,前室之后,是一条更为狭窄的“甬道”,甬道的尽头,则是代表着核心区域的“后室”,也就是安放棺椁的椁室。
孟广义指着这个沙盘模型,对林岳说:“看清楚了。这就是咱们这次要面对的,一个最典型的清代中小型贝勒墓的基本规制。”
他的表情变得格外严肃,仿佛脚下这堆沙土,就是那座危机四伏的、真正的地宫。
“清代,尤其是晚清,因为火器的普及和朝廷对厚葬的打压,墓葬里的防盗机关,已经远不如前朝,特别是汉唐时期的墓葬那般精巧和致命。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几样标配的‘拦路虎’,是咱们不能不防的。”
他随手捡起一把碎石子,均匀地洒在代表“后室”的沙土模型的顶部。
“第一样,也是最常见的一种,叫‘积石’或‘积沙’。”他指着那些石子,“古人会在墓室的封顶之上,铺设厚厚一层不稳固的石头或者流沙。咱们从上面打盗洞下去,一旦挖穿了最上层的封土层,触及到这一层,上面的石头和沙子就会像开闸的洪水一样,瞬间倾泻而下,把整个盗洞和下面的人,活活埋死。”
林岳看着那些石子,仿佛已经能想象到在漆黑的地下,头顶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巨响,随后便是无尽的沙石将自己吞噬的恐怖景象,不由得感到一阵背脊发凉。
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变化,孟广义却摇了摇头:“这些东西,听着吓人,其实都是‘死’物,它不懂得变通,靠的全是简单的物理原理。只要咱们心细,提前发现,就有的是办法破解它。”
“怎么破解?”林岳忍不住问道。
“用你的洛阳铲去问它。”孟广义沉声道,“你打下去的每一铲,带上来的土样,就是它给你的回答。如果是实心的封土层,带上来的土,必然是紧密、有粘性的。可如果上面有积沙层,当你打穿封土,即将触及到沙层时,带上来的土样末端,就会出现极其细微的变化——它会变得松散,甚至会夹杂着一些不属于这个土层的、干燥的沙粒。这就是大地在给你报警。看到这种‘信号’,我们就要立刻改变盗洞的位置,或者用特殊的护板技术进行加固,绝不能再往下强行突破。”
这一番话,让林岳豁然开朗。他再次体会到了那“辨土”之术的精髓,那不仅仅是寻找墓穴,更是在规避风险。
接着,孟广义又在模型中那条狭窄的“甬道”上,用一块薄薄的石板做了一个记号。
“第二样,叫‘翻板’。”他指着那块石板,“这通常设置在必经的通道上。下面是挖好的深坑,坑里可能布满了尖刀或者毒水。上面用一块中间有转轴的石板或木板盖住,再铺上和周围地面一样的方砖。人一脚踩上去,因为重心偏移,板子就会立刻翻转,人就直接掉下去了。等你掉下去之后,板子又会因为另一端的配重,自动翻回来,恢复原样,不留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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