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岳三人在邙山南麓的偏僻村落里,为了一个横跨千年的巨大谜题而彻夜不眠之时,邙山北侧蜿蜒曲折的山区公路上,一辆饱经风霜的北京吉普车,正以一种不紧不慢、近乎于闲庭信步的速度行驶着。
已是清晨,金色的阳光穿透薄雾,将连绵的山体分割成明暗交错的巨大色块。这辆褪了色的军绿色吉普车,就像一个闯入了巨人沉睡领地的渺小旅人,车轮卷起的尘土在身后拉出一条长长的、淡黄色的尾巴。
车内,专注开车的石头沉默得如同一尊岩石雕塑,他黝黑的脸庞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如同最警觉的猎鹰,不断通过后视镜和两侧的反光镜,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动静。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骨节分明,稳定得仿佛与这台老旧的机械融为了一体。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孟广义,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他摇下车窗,任由带着泥土气息的山风灌入车内,吹动他花白的头发。他悠闲地靠在椅背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廉价的“大前门”香烟,用一个老式的煤油打火机“铿”地一声点燃,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再将浓白的烟雾缓缓吐出窗外,那烟雾很快便被山风吹散,消逝无踪。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紧张,反而带着一种欣赏,仿佛真的是来此地游山玩水的退休老干部。
“这邙山啊,确实是块宝地。”孟广义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石头说,“你看那山势,平缓中藏着起伏,土层深厚,藏风聚气。难怪从东周的王,到汉唐的帝,再到后来的将相公侯,都喜欢挑这么个地方长眠。生前没住够好房子,死后倒是一个比一个会挑地方。”
石头没有回应,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后视镜。
孟广义笑了笑,将烟灰弹出窗外,然后也看了一眼后视镜。镜子里,一辆黑色的老款桑塔纳轿车,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一条极有耐心的鬣狗,死死地咬着他们的踪迹。而在更远处,一座山坡的拐角处,一道镜片的反光一闪而过,那里,一个伪装成“游客”的家伙,正举着高倍望远镜,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鱼都跟上来了。”孟广义的语气依旧平淡,“不止一拨。有性子急的,也有沉得住气的。这钓鱼啊,线放得太长,鱼容易跑;可要是钓得太紧,又容易把鱼嘴撕破,让它脱钩。”
他掐灭了烟头,那双看似因为年老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与他悠闲姿态完全不符的锐利精光。
“找个地方吧,该停下来,遛遛他们了。”
石头甚至没有点头,但他踩在油门上的脚却瞬间做出了反应。伴随着发动机的一声咆哮,这辆老旧的吉普车仿佛一头被唤醒的野兽,猛地一个急转,脱离了平坦的公路,冲上了一条通往山体深处的、早已被废弃的砂石岔路。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嘎啦嘎啦”的刺耳声响,颠簸得让人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这条岔路的尽头,是一座废弃多年的采石矿场。
这里仿佛是地球的一块巨大伤疤,被人类粗暴地撕开后,又毫不负责地遗弃。巨大的岩石如同怪兽的骸骨般散落得到处都是,被挖空的巨大石坑里积满了墨绿色的死水,常年不见阳光。被削平的断崖峭壁,如同刀削斧劈,冷硬地矗立着,上面还残留着当年爆破留下的、密密麻麻的钻孔。整个矿场地形复杂,到处都是天然的掩体和伏击点,充满了荒凉、肃杀的气息,是一个用来解决麻烦的理想之地。
吉普车在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停下,扬起的漫天尘土还未完全散尽,后面那辆黑色的桑塔纳和另一辆面包车就紧跟着冲了进来,一左一右,“吱”的一声死死刹住,恰好堵住了他们唯一的退路。
车门“砰砰砰”地打开,七八个神情不善的壮汉从车上跳了下来,手中都拎着明晃晃的砍刀和一人多高的钢管,迅速呈一个扇形围了上来。
桑塔纳的后座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身材瘦高、脸上带着一道浅浅刀疤的年轻人,缓缓走了下来。他点了根烟,吸了一口,脸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狞笑,正是南派的“过江龙”——李三。
“老龙头,别来无恙啊!”李三的声音带着南派特有的口音,在这空旷的矿场里显得格外刺耳,“听说您老人家在岐山发了笔泼天的大财,怎么着,这是闲不住,又跑到我们洛阳地界来观光旅游了吗?”
孟广义不紧不慢地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他先是掸了掸那身廉价外套上沾染的灰尘,仿佛刚才那一番惊险的飞车走石对他而言,不过是饭后寻常的散步。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李三,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意味不明的笑容。
“原来是南派的过江龙李先生。洛阳这地方真是小啊,随便找个荒郊野岭都能碰上熟人。怎么,莫非李先生也对这满地的破石头感兴趣?”
李三的脸色一沉,他最讨厌的就是孟广义这副永远云淡风轻、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他将烟头狠狠地摔在地上,用脚尖碾了碾,眼神变得阴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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