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瘦骨嶙峋、风烛残年的独臂老人,就是那个在道上被传得神乎其神,能从阎王手里抢人的“阎王敌”。
“东西带来了?”
老人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干涩而刺耳。他没有起身,甚至连坐姿都没有改变,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梁胖子和他手中的盒子。
“带来了。”梁胖子定了定神,将手中的紫檀木盒往前递了过去,“‘阎王敌’老先生,东西在这儿,还请您过目。”
“阎王敌”没有多余的废话,他那只完好的左手缓缓从军大衣的口袋里伸了出来。那是一只与他身体同样干瘦的手,皮肤像老树皮一样包裹着骨头,指节粗大,布满了厚厚的老茧和细小的伤疤。然而,就是这样一只手,动作却异常的灵巧和稳定。
他接过盒子,用手指轻轻一拨,盒盖便应声而开。那枚通体碧绿、温润剔透的玉扳指静静地躺在红色的丝绒衬垫上,在昏黄的马灯光下,散发出一种夺人心魄的柔光。
“阎王敌”的目光落在玉扳指上,那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他从怀里摸索出一个用旧布包裹的东西,层层打开,竟是一个德制的高倍手持放大镜。他将放大镜凑到眼前,用那只独手熟练地拿起玉扳指,对着灯光,一寸一寸地仔细审视着。
他的眼神,时而像最挑剔的古董商,审视着玉质的纹理和包浆的色泽;时而又像最高明的外科医生,解剖着雕工的每一处细节和线条的走向。整个厂房里,只剩下马灯里火苗“噼啪”的轻微爆裂声。梁胖子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能紧张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时间仿佛过去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阎王敌”终于放下了放大镜,那双锐利的眼睛重新抬起,看向梁胖子。
“东西不错,是真品。”他嘶哑地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说完,他便小心翼翼地将玉扳指重新放回盒子,盖好,然后动作自然地揣进了自己大衣最深的内兜里。
梁胖子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下了一半。他连忙道:“那……那救人的事……”
“带路。”
“阎王敌”吐出两个字,拄着身旁一根看不出材质的拐杖,缓缓地站了起来。直到这时,梁胖子才发现他比想象中要高一些,只是因为太瘦,才显得有些佝偻。他站起身后,便不再多看梁胖子一眼,仿佛已经认定了他不敢耍花样。
梁胖子如蒙大赦,急忙转身在前面引路,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那些沉默的钢铁巨兽,向着货车停靠的车间走去。
当“阎王敌”那瘦削的身影出现在车间门口时,早已等得心急如焚的陈晴和孟广义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了过去。陈晴看到他的第一眼,眉头便紧紧地锁了起来。眼前这个独臂老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与现代医学格格不入的气息,那件肮脏的旧军大衣,那张布满刀疤的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能处理林岳那种复杂伤情的医生。
“阎王敌”却对他们的目光视若无睹,他径直走到货车车厢旁,梁胖子赶紧拉开了车门。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扑面而来。林岳静静地躺在简易的担架上,脸色灰败,嘴唇发紫,虽然经过陈晴的紧急处理,但左肩靠近锁骨处的伤口周围,皮肤依然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黑色,并且有向四周蔓延的趋势。
“阎王敌”没有急着动手,他只是站在车边,将头探进车厢,那双鹰眼在林岳的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那片发黑的伤口上。他凑得很近,鼻子微微抽动,像是在辨别什么气味。
“是‘黑寡妇’的毒,掺了‘断肠草’的汁液,下手的人很毒。”他得出了结论,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陈晴的心猛地一沉,她虽然判断出是某种混合神经毒素,却无法像他这样一口道出具体的成分。仅凭这一点,就让她对这个怪异的老人不敢再有丝毫小觑。
“老先生,有办法吗?”孟广义沉声问道。
“阎王敌”没有回答,而是转身从自己背后一直背着的一个破旧帆布包里,取出一个更加破旧的木制药箱。箱子打开,一股浓烈复杂、难以名状的草药气味立刻弥漫开来。
然而,箱子里的东西,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身为正规外科医生的陈晴,看得眼皮直跳,甚至感到一阵生理上的不适。
那里没有手术刀,没有止血钳,没有消毒酒精,更没有抗生素。取而代住的,是一套长短不一、在灯光下闪着寒光的银针;十几个用油纸包着、散发着各种怪异气味的草药粉末;几个大小不一的瓷瓶;以及……一个装着半罐浑浊液体的玻璃瓶,瓶子里,正有数只通体漆黑、身体扁平的生物在缓缓蠕动。
是水蛭!活的!
“这……这是……”梁胖子看得头皮一阵发麻,结结巴巴地问。
“西医清创缝合,保的是命,去不了根。”“阎王敌”冷冷地开口,一边说,一边用他那只独手,麻利地从药箱里取出所需之物,“他体内的毒素已经顺着经脉侵入脏腑,若不及时逼出来,就算这次侥幸活命,下半辈子也是个废人。必须用‘活血换血’的法子,釜底抽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