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残叶掠过赵村长家的院墙,发出“呜呜”的轻响,像是谁在暗处低泣。江流伏在歪脖子榆树上,后背紧贴着粗糙的树干,枝叶在他头顶簌簌作响,将他的身影藏得严严实实。
院子里的村民还在低声议论,三三两两地往外走。有人低着头,脚步沉重;有人互相搀扶着,肩膀微微耸动;赵虎走在最后,叉着腰训斥着几个磨磨蹭蹭的年轻人,脸上满是不耐烦。直到最后一个人影消失在巷口,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赵村长佝偻的身影还立在屋檐下,像一截被遗忘的枯木。
江流深吸一口气,手指扣住树干,轻轻一跃,落地时脚掌碾过几片枯叶,只发出极轻的声响。他贴着墙根绕到屋前,正好撞见赵村长转身要推门进屋。
“赵村长。”江流低唤一声。
赵村长浑身一僵,猛地回头,手里的拐杖“哐当”砸在地上。昏黄的油灯从窗纸透出来,照亮了他惊恐的脸——他看清来人是江流时,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嘴唇哆嗦着:“你……你没死?”
在他看来,这小道士进了山神庙就是有死无生,又撞上李沫云的怨气,早该成了庙里的一抔黄土。
“托您的福,还活着。”江流站在阴影里,声音平静,“有几句话想跟您说,关于吴勇,关于月圆之夜。”
赵村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你……你想干什么?吴道长说了,你是外人,别插手我们村的事!”
“我不想插手,只想救人。”江流往前一步,目光落在他颤抖的手上,“尤其是村里的孩子,他们不该死。”
提到孩子,赵村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咬着牙:“那是村里的事,轮不到你……”
“轮得到。”江流打断他,语气陡然加重,“因为你们都被吴勇骗了!”
赵村长浑身一震,像是被抽了一鞭子。他盯着江流,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你……你胡说什么?吴道长是来帮我们的……”
“帮你们?”江流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他是来复仇的!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李沫云的表哥!当年你们做那些事的时候,他正好肚子疼去了茅房,这些年从来没忘过这笔血债!”
“轰!”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赵村长头顶,他猛地后退几步,后背撞在门框上,发出“咚”的闷响。油灯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出他惨白如纸的脸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不可能……”他过了好半晌才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怎么会是……王妃的表哥?当年王妃那群人不是早就……”
“早就被你们赶尽杀绝了,是吗?”江流接过他的话,眼神锐利如刀,“他从茅房里出来,正好撞见你们在行凶,侥幸逃过一劫。逃出去后隐姓埋名,在外面学的根本不是什么正统道术,而是能操控怨气的邪术!他回迷魂村,就是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赵村长扶着门框的手剧烈颤抖,指节泛白,几乎要嵌进木头里。他想起吴勇初来乍到时那温和的笑容,想起他每次提到“冤魂”时那隐晦的眼神,想起他提议用活人血献祭时那不容置疑的语气……过往被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脑海,让他浑身发冷。
“怪不得……怪不得……”他喃喃自语,额头上渗出冷汗,顺着皱纹往下淌,“他说要烧老槐树,说要活人血……原来根本不是为了镇压冤魂,是为了帮王妃脱困……”
“不止。”江流继续道,“他要的是整个迷魂村陪葬!老槐树下的聚阴阵是他布的,树洞深处的镇魂石被他用邪术篡改过,那些稻草人是用来锁你们魂魄的!他让你们选祭品,让你们自相残杀,就是要让你们在恐惧和内斗中毁灭,好让李沫云吸收足够的怨气,彻底冲破镇魂钉的束缚!”
赵村长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像是有块巨石压着。他忽然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挣扎的疑惑:“可……吴勇没来之前,村里也莫名其妙死过几个人啊?还有那每天晚上老槐树里的哭声!这些怎么解释?”
“呵呵。”江流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以前死的人,都是被自己吓死的。心里装着当年的罪孽,夜里听到点风吹草动,就以为是冤魂索命,久而久之,心神俱裂,不是大病就是横祸——说白了,是心里的鬼把自己吓死了。”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至于老槐树的哭声,那倒真是李沫云的怨气。她被镇魂钉锁在树下三十年,怨气不散,夜里哭几声也正常。但她的怨气被阵法压制,根本伤不了人,最多让人做几个噩梦罢了。”
“原来如此……”赵村长瘫靠在门框上,喃喃道。这才彻底明白,所谓的“冤魂索命”不过是自己吓自己,而吴勇,就是那个在背后煽风点火、把恐惧放大百倍的魔鬼。
三十年来,迷魂村被罪恶笼罩,却也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村民们互相提防,却也默契地守护着当年的秘密,哪怕夜里被噩梦惊醒,白天依旧能下地干活。可吴勇来了之后,这平衡被彻底打破,死亡像瘟疫一样蔓延,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上每个人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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